天山雪凰纪 第138章 守护与牺牲

被地魄结界强行凝固的时空夹缝内，是一片绝对的混沌与死寂。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破碎的规则碎片如同尘埃般漂浮。地魄晶石悬浮在正中央，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显然最后强行稳定结界，让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它如同一个受创的心脏，微弱地搏动着，维系着这片独立时空最后的存在。

云昭半跪在虚空中，剧烈地喘息着，肩头那道被元磁之力撕裂的伤口依旧传来钻心的疼痛和石化感，被他以寂灭之力强行压制。

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到极致的道争与空间坍缩，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

玄丞的情况则更为糟糕。他躺在不远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周身那金红色的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残破的袍服和苍白如纸的面容。

强行炼化地魄失败带来的反噬，以及最后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一击，几乎摧毁了他的根基。

鲜血不断从他口鼻中溢出，染红了身下虚无。

几名幸存的神机营将士挣扎着聚拢到玄丞身边，脸上充满了悲愤与绝望。

他们看着不远处同样身受重伤的云昭，眼神复杂，却无人再有动手的念头。

在这绝对的绝境中，厮杀已经失去了意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突然，维系着这片时空的地魄晶石，发出了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琉璃将碎的“咔嚓”声！它表面的裂痕开始蔓延，光芒急速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

整个被凝固的时空夹缝，也随之剧烈震荡起来，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回归虚无！

地魄的力量，即将耗尽！这个临时构筑的避难所，就要崩塌了！

一旦崩塌，结界内的所有人，都将被失控的时空乱流彻底撕碎、湮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国师！”一名神机营将领发出惊恐的呼喊。

玄丞艰难地抬起眼皮，涣散的目光扫过那即将崩溃的地魄，扫过身边这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恐惧，最后，落在了同样脸色凝重、正全力运转力量试图稳固伤口的云昭身上。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妹妹伸向他的小手，帝阙宏伟的蓝图，他坚信不疑的救世之路，云昭那番关于“存续意义”的质问，以及地魄对他之道的排斥……

错了么？

或许……真的错了。

他那条追求绝对秩序与力量的道路，似乎并没能带来他想要的“拯救”，反而将所有人，包括这些忠诚的部下，都拖入了绝境。

而云昭……这个他一直视为对手、视为偏离正道的年轻人，却在最后关头，试图阻止他，试图缓冲那毁灭性的碰撞。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混杂着巨大的疲惫与释然，涌上玄丞心头。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坐起身。

“国师！”将士们想要搀扶他。

玄丞摆了摆手，拒绝了。

他看向云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云昭……”

云昭抬起头，看向他。

“也许……你是对的。”玄丞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艰难、却无比复杂的弧度，那里面有苦涩，有自嘲，也有……一丝解脱。

“但我的路……已无法回头。”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神机营将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与决绝。

然后，他重新看向那枚即将碎裂的地魄晶石，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般的精芒！

“带着地魄……去证明你的道吧……”

话音未落，玄丞猛地挺直了脊梁！他残破的身躯内，最后一点本源精血与毕生修为，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燃烧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金红色的炼化之火，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散发着殉道般光辉的——守护之焰！

这火焰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横亘在崩塌时空与云昭等人之间的、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屏障之上，流转着玄丞一生所悟的法则，蕴含着他对“守护”二字的最后诠释！

“国师！不要！”神机营将士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呼，想要冲过去，却被那守护屏障柔和而坚定地推开。

玄丞没有回头。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悔恨与觉悟，都融入了这道屏障之中。

屏障的光芒越来越盛，强行稳定住了剧烈震荡的时空夹缝，将那失控的地魄反噬之力与空间撕裂感，尽数挡在了外面！

而他的身躯，则在燃烧中迅速变得透明，如同风中残烛。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玄丞最后看了一眼云昭，眼神中已无恨意，无执念，只剩下一种将未尽之志托付于后来者的平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

下一刻，守护屏障爆发出最后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辉，随即连同玄丞那彻底消散的身影，一同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如同甘霖般，注入了那枚濒临破碎的地魄晶石之中！

嗡——！

地魄晶石发出一声欢快而稳定的清鸣，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黯淡的光芒重新变得温润而磅礴！

整个即将崩塌的时空夹缝，在这股蕴含着一位绝顶强者全部生命与意志的能量的滋养下，彻底稳定了下来！

玄丞，这位偏执了一生、也强大了一生的帝阙国师，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完成了自我的救赎，也守护了他曾视为敌人的、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结界内，一片死寂。

神机营的将士们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云昭怔怔地看着玄丞消失的地方，看着那枚重新焕发生机的地魄晶石，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愤怒？谈不上。怜悯？或许有一些。

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敬意与叹息的悲凉。

一位可敬又可悲的对手，就此落幕。

而他所托付的“道”，那份守护世界的责任，此刻，沉重地压在了云昭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