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78章 灯影奇谭

暮色漫过青石巷时，城西老戏楼的梆子声便顺着穿堂风飘出来。十岁的阿棠踮着脚扒在雕花窗棂上，看着戏台上皮影翻飞——那素白的驴皮影在牛油灯下忽明忽暗，正演着《白蛇传》断桥相会的桥段，青蛇白蛇的水袖甩出细碎银光。

小丫头又来偷戏？戏班班主陈三爷晃着铜烟袋从后台转出来，络腮胡里沾着草屑。他是这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皮影匠，可自从上个月摔断了手腕，班子里的戏就再没唱全过。

阿棠缩了缩脖子，辫梢上的红头绳跟着晃动：三爷，我给您带了艾草膏！她从粗布口袋掏出个陶罐子，我娘说敷上能止疼。

陈三爷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正要说话，巷口突然传来喧哗。五个灰衣汉子踢开戏楼木门闯进来，为首的疤脸汉子将一张字据拍在桌上：陈老三，这戏楼抵押契到日子了，赶紧腾地方！

原来戏楼早被陈三爷抵押给了城里的永盛商行。阿棠攥紧衣角，看着三爷的手不住发抖，那只断腕还缠着渗血的布条。再宽限些时日......三爷话音未落，疤脸汉子已踹翻了供着祖师爷的香案。

当夜，阿棠睡不着，偷偷溜进空荡荡的戏楼。月光透过破窗洒在戏台，那些皮影人偶像被惊醒的魂灵，在灰扑扑的幕布上投下细碎影子。突然，她听见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循声找去，只见个巴掌大的小人儿蜷在木箱边，穿着绣金线的绯色戏服，发间还别着片枫叶状的银饰。小人儿见了阿棠，忽地跳起半丈高：你是人是鬼？怎会看得见我？

我是人！阿棠蹲下身，你又是谁？

我是灯影灵！小人儿扬起下巴，发间银饰叮当作响，每座老戏楼都有灯影灵守护，可三爷的戏唱不下去，我的灵力也快消散了......她话音未落，戏台突然剧烈摇晃，永盛商行的人竟连夜来拆楼了。

阿棠急得眼眶发红，灯影灵突然拽住她的手指：若有人能以血为引，在子夜唱一出完整的《封神榜》，或许能唤醒戏楼的灵脉！但......她欲言又止，这样做会损耗阳寿。

我来！阿棠咬破指尖，鲜红血珠滴在灯影灵掌心。霎时间，整座戏楼的牛油灯无风自明，皮影人偶竟自己在幕布上动起来。阿棠学着三爷的腔调唱起姜子牙昆仑山下山，沙哑童音在梁柱间回荡。

暗处，疤脸汉子等人举着斧头僵在原地——他们看见戏台中央站着位白袍长须的老者，正是戏文中的姜子牙。老者拂尘轻挥，那些拆楼的工具竟自己飞回库房。

天快亮时，阿棠精疲力竭地倒在戏台。再睁眼时，陈三爷红着眼眶守在床边，腕上的伤不知何时竟全好了。丫头，你昏睡了三日！三爷哽咽道，昨夜戏楼突然金光大盛，连永盛商行的东家都跑来赔罪，说愿意免了抵押......

阿棠望向窗外，晨光里，灯影灵正倚着雕花窗棂冲她笑。那抹绯色身影渐渐透明，发间银饰化作枫叶飘落掌心：谢谢你，小戏痴。声音随风消散，只留下片闪着微光的银叶。

后来，城西戏楼挂上了新匾额灵音阁。每逢月夜，人们总能听见清亮的戏腔在街巷间回荡，伴着若有若无的银铃声。而阿棠成了陈三爷的关门弟子，她的辫梢始终系着那片永不褪色的银叶，唱念做打时，总带着股说不出的灵动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