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47章 半块月饼

八月十四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老周站在自家杂货店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直叹气。往年这个时候，店里早被买月饼、水果的街坊挤得水泄不通，可今年生意冷清得像门前那条干涸的小河沟。

爸，要不咱们早点关门吧？女儿小芸从里屋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块抹布。老周没吱声，眼睛盯着货架上包装精美的月饼礼盒——这些都是他上个月咬牙进的货，如今只卖出了零星几盒。

傍晚时分，雨总算停了。正当老周准备收拾门板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佝偻的身影裹着褪色蓝布衫，怀里紧紧抱着个铁皮饼干盒，在店门口徘徊。老周眯起眼睛，认出是住在城郊的王大爷。这位独居老人平时总来店里买最便宜的挂面，此刻却盯着月饼货架发愣。

老王，进来坐坐？老周招呼道。王大爷慌忙摆手，布满裂口的手摩挲着饼干盒：不、不买，就看看。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袋散装月饼上，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老周心里一酸，这些月饼因为包装简陋，卖得比礼盒差多了。

突然，店里的老式座钟地敲响七下。王大爷像是被惊醒般，转身就要走。等等！老周快步上前，从袋子里掏出块五仁月饼，尝尝鲜，今年新做的。王大爷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掏口袋：多少钱？我...我就尝一小口...

说什么呢！老周把月饼硬塞进老人手里，咱们老街坊，还计较这个？王大爷捧着月饼，眼眶突然红了，颤巍巍地打开怀里的饼干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个月饼包装盒，边角都仔细抚平，看得出被反复摩挲过。

这些年，每到中秋，我就把别人送的月饼盒留着。王大爷声音发颤，孩子们忙，总说过节要加班...老周这才想起，王大爷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女儿嫁去了邻省，好几年都没见他们回来。

小芸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她悄悄扯了扯父亲的衣角，小声说：爸，要不把剩下的散装月饼都送王爷爷吧？老周没说话，转身又拿了三个油纸包，把王大爷的饼干盒塞得满满当当。拿着，别推辞。他粗声粗气地说，明天中秋节，我和小芸去你家吃饭，你可得露一手红烧鱼！

王大爷愣在原地，手里的月饼还没来得及咬一口，泪水却先砸在了包装纸上。

第二天一早，老周带着小芸来到王大爷家。推开斑驳的木门，屋里飘着久违的烟火气。王大爷系着褪色的围裙，正蹲在灶台前烧火，锅里咕嘟咕嘟炖着鱼，香气混着柴火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快坐快坐！王大爷慌忙擦手，从碗柜里捧出珍藏的青花瓷碗，我特意买了黄酒，咱们爷俩好好喝几杯！小芸蹦蹦跳跳地帮忙摆碗筷，忽然指着墙上的相框惊呼：王爷爷，这是您年轻时候的照片吗？好帅呀！

相框里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大红花，身后是热闹的供销社。王大爷笑着抹了把眼角：那时候我在国营商店当售货员，每到中秋，柜台前都排着长队...

饭桌上，三块月饼摆在中央。老周切开一块，露出金黄的蛋黄，小芸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说：比去年的还好吃！王大爷却只掰了半块，剩下的仔细包好放进饼干盒：留着晚上看月亮吃。

月光爬上窗棂时，三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远处传来零星的烟花声，老周和王大爷你一杯我一杯喝着黄酒，小芸趴在石桌上数星星。王大爷忽然起身，从屋里抱出个纸箱：给小芸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手工风筝，燕子、蜈蚣、金鱼栩栩如生。年轻时我最爱扎风筝，王大爷说，等开春了，咱们去河边放风筝！小芸兴奋地拍手，月光洒在她脸上，比月饼还要甜。

这个中秋，老周的杂货店虽然没赚到钱，却收获了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此后每个周末，小芸都会跑去王大爷家，听他讲过去的故事，学扎漂亮的风筝。而每年中秋，三块月饼、一碗黄酒、满院月光，成了三个人雷打不动的约定。

岁月流转，老街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有些温暖却永远不会褪色。就像老周总说的：月饼再甜，也甜不过人心；日子再难，总有值得守护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