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407章 渔网里的星星

江南水边有个柳絮村，村里有个叫周大有的年轻渔夫。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实在得有点过分。

村里孩子逗他：“周大哥，河中心有朵金莲花，你不去捞？”他二话不说真摇船去找，扑腾半天湿了半身衣裳，空手而归。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他挠头笑笑：“今天水急，怕是冲走了。”

就这般实心眼的人，二十有五还孤身一人。媒婆提过几个姑娘，人家问他家里几亩田，他答：“三亩旱地，一亩总淹水，算半亩吧。”姑娘听了直皱眉头。

这年春天，周大有清晨撒网，感觉网沉得出奇。拉上来一看，既不是金鲤也不是肥鲈，而是个湿漉漉的姑娘，穿着从未见过的丝帛衣裳，腕上银镯叮当作响。

“你这人，怎么往姑娘身上撒网？”姑娘拧着头发上的水，嗔怪道。

周大有慌了神：“我、我眼神不好，以为是条大鱼...”

姑娘噗嗤笑了：“我是上游苏家的女儿，叫苏星，昨晚看星星不小心落水了。”

周大有忙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我送你回去。”

“不忙，”苏星眨眨眼，“你救了我，我得报答你。请你吃顿饭总行吧？”

周大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明日赴约。回到家才想起，上游十里根本没什么苏姓大户。

第二天傍晚，周大有拎着两条刚钓的鲜鱼，按约定来到河边柳林。苏星已在那里等候，地上铺着素布，摆着几碟他从没见过的点心。

“这是什么？”他指着晶莹剔透的方块问。

“桂花糕，”苏星笑道，“你们柳絮村没有吗？”

周大有老实摇头。两人边吃边聊，苏星讲起各地的奇闻异事，周大有听得入迷，连月亮升到头顶都没察觉。

从此，苏星隔三差五来找周大有，每次都带些新奇玩意，讲些远方的故事。周大有也渐渐打开话匣子，讲他捕到的各种鱼，讲河水四季的变化。

村里人瞧见了，议论纷纷：“周大有这傻小子，怕不是遇上狐仙了？”

这话传到周大有耳朵里，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见到苏星，他支支吾吾地问：“你...你是不是...”

苏星歪头看他：“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上游苏家的女儿？”周大有终究问不出口。

苏星笑得神秘：“我说是，你信吗？”

一个月后，村里来了个相士，看见周大有便皱眉：“小伙子，你身上有股水腥气，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人？”

周大有老实说了苏星的事。

相士掐指一算，大惊：“此非人类！乃河中之灵！你且听我一句，明日她来时，你把这个系在船头。”说着掏出个黄符包。

周大有犹豫地接过符包，一夜未眠。

第二天苏星来时，远远就停下脚步，脸色苍白：“你船头挂的是什么？”

周大有见状，心一软，赶紧把符包扯下扔进河里：“对不起，我不该疑心你。”

苏星神色复杂：“若我真是异类，你怕不怕？”

周大有认真想了想：“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是人是仙有什么要紧？”

苏星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欲言又止。

七月十五中元节，苏星邀周大有夜游。那晚她格外沉默，直到分别时才说：“大有，若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当然会！”周大有急道。

苏星从怀中掏出个锦囊：“若真如此，打开这个。记住，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你都要认得我。”

三天后，苏星果然没来。周大有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月落，始终不见她的身影。他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寻我至源头，认我于万千。”

周大有立刻收拾行装，沿河向上游寻去。他逢人就问：“见过一个叫苏星的姑娘吗？”大家都摇头。

走了七天七夜，来到大河源头——一片星罗棋布的高山湖泊。当地人说，这叫千湖山，有上千个大小湖泊，如撒在群山间的碎银。

更奇的是，湖边有个小镇正在办庆典，家家户户门前挂着星星状的灯笼。

“这是什么节？”周大有问客栈老板。

老板笑道：“客人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星湖镇百年一度的‘星宿下凡’日。传说百年前，有颗星星落在这千湖山中，化作人形在人间游历，期满便归。等她归来那天，会从千面湖影中选出自己的化身，重归星宿。”

周大有心念一动：“星宿化身是什么模样？”

“那谁知道？”老板摇头，“传说她每次化形都不同，有时是老妪，有时是孩童，有时甚至是飞禽走兽。只有真心人能认得出来。”

当晚，月圆如镜，周大有跟着人群来到最大的星宿湖边。只见成百上千的人聚在湖边，都等着看星宿归位的奇景。

子时将至，湖面忽然泛起银光，上千个湖泊同时映出漫天星辰。最奇的是，每个湖面都浮现出一个不同的身影——这个湖里是少女，那个湖里是老翁，远处的湖里甚至有小鹿、白鹤...

所有人都看花了眼，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星宿。

周大有忽然想起苏星的话：“认我于万千。”他闭上眼，不再看那些倒影，只用心去感受。忽然，他在万千气息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清香——是苏星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循着那气息跑去，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湖泊前。湖中倒影不是少女，而是一条银色的小鱼，正朝他眨眼。

“是这条鱼！”周大有喊道。

话音刚落，小鱼跃出水面，化作一道白光。待光芒散去，苏星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腕上银镯叮当作响。

“你怎么认出我的？”她眼中闪着泪光。

周大有憨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变成小鱼，自由自在地游。”

原来，苏星真是下凡的星宿，在人间游历百年。按天规，若有人能真心认出她的本相，她便可永驻人间。

镇民们为他们办了盛大的婚礼。婚后，苏星还是爱听周大有捕鱼的故事，有时会指着星空说：“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旁边，就是我原来的家。”

“后悔吗？”周大有问。

苏星靠在他肩上：“星星虽亮，但太寂寞了。人间有烟火，有你这样的实心人，比天上温暖多了。”

周大有依旧打渔，只是每次撒网前，总会先看看水里有没有落难的“星星”。而柳絮村的孩子们也有了新歌谣：

“周大哥，眼力强，撒网捞出星姑娘；不恋天上银河水，偏爱人间鱼儿香...”

从此，这千湖山一带多了个习俗：每逢星宿下凡日，有情人们都会到湖边许愿，希望自己的真心人，也能在万千幻象中，一眼认出唯一的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