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377章 会算卦的罗盘

泉州港有个看风水的，名叫吴半仙，其实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给人看阳宅，能把大门指到茅房边；测阴地，能让棺材对着排水沟。渔民们见了就笑：“吴先生的罗盘，倒着转才准。”

这天吴半仙去旧货摊淘物件，在个烂渔网里摸到个旧罗盘，铜面锈得发绿，指针歪歪扭扭，底座刻着“指南”二字，摸上去倒比他的新罗盘沉手。摊主说：“这是前明海师用的，五文钱拿走，放船上能自己找岛。”

吴半仙揣着罗盘回了家，扔在案头。半夜他被“嗡嗡”声弄醒，睁眼一看，那罗盘自己在转，铜面的锈慢慢褪了，指针“啪”地指向正南，盘上的刻度竟浮出个小老头的影子，摸着胡子骂：“笨得像块礁石！”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罗盘扫进痰盂，影子突然说话，声音像铜片摩擦：“瞎咋呼啥？我是郑和下西洋时的领航官，名叫秦海，触礁死在印度洋，魂就附在这罗盘上了。”

吴半仙擦着铜面的锈，露出底下的花纹。“你会看风水？”秦海的声音带着股海浪味：“不光会看，还能算出水流子，哪片海藏着鱼，哪条船要遇险，我这指针一摆就知道。”

第二天渔霸李独眼来请他看新船，说要去远洋捞珍珠。吴半仙刚要装模作样，罗盘突然“嗡”地跳起来，指针指着船底，盘上显出个“漏”字。他心里犯嘀咕，没敢接这活。没过三天，就听说李独眼的新船刚出海就沉了，原是船底被耗子啃了洞。

吴半仙摸着罗盘笑：“你比官府的汛兵还灵。”秦海在盘里“哼”了声：“这老东西偷换了船板的铁钉，不沉才怪。”

打这起，罗盘成了吴半仙的“活海图”。

有回寡妇张阿婆来求罗盘，说儿子出海半月没信，梦里总听见海浪哭。吴半仙刚要叹气，罗盘突然“啪”地指向东沙，指针抖得像筛糠。他赶紧叫人去搜救，果然在暗礁旁找到孩子的船，人还活着，就是断了条腿。

张阿婆要把祖传的银镯子送他，吴半仙摆手：“是这罗盘指的路。”罗盘在桌上转了圈，像是在说“该得的”。

吴半仙的卦摊旁，有个补渔网的姑娘，名叫渔珠，总系着条蓝布头巾，手里的麻线比海藻还韧。她爹原是船长，三年前带着船队去南洋，连船带人没了影，渔珠每天等吴半仙收摊，托他用罗盘看看爹的下落，篮子里总偷偷塞两条咸鱼。

这天渔珠又来送咸鱼，红着眼说：“有人在暹罗港见着爹的船旗，被当地土人挂在树上。”吴半仙刚要摇头，罗盘突然“嗡”地指向西南，盘上的刻度拼出“活着”二字，还浮出个椰子的影子。

“这是说……”吴半仙指着盘，渔珠突然懂了，爹准是被洋流冲到暹罗，靠椰子活了下来。秦海在盘里喊：“我闻着那方向有船油味，是咱大明的船！”

渔珠变卖了家当，跟着商船去找爹。半年后真把人接回来了，老人腿断了，却带回满船的胡椒。父女俩来谢吴半仙，渔珠给罗盘缝了个布套，上面绣着海浪，比真的还浪。罗盘在套里转了圈，像是在夸“手艺潮”。

麻烦找上门是在台风季。被断了财路的李独眼带着打手来抢罗盘，说吴半仙用“妖物”坏他生意，要把罗盘扔去喂鱼。“这是我的吃饭家伙！”吴半仙死死抱住罗盘，打手举着棍子就打。

罗盘突然“嗡”地炸开，铜面变得跟脸盆大，指针射出光，照出李独眼藏在仓库的私盐，连他勾结海盗分赃的账本都显在盘上。“你私贩盐铁还敢行凶？”秦海的声音像炸雷，震得人耳朵疼。

周围的渔民都围过来看，李独眼的脸白得像浪花，带着打手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烟杆都忘了捡。

吴半仙用李独眼赔的钱，开了个“平安汛”，帮渔民看天气、指航道，渔珠的补网摊也挪了过来。罗盘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谁来问海况都要多瞅两眼，说这盘比老龙王还准。

有天夜里，罗盘突然不转了，铜面的锈又慢慢爬上来。“我要走了，”秦海的声音越来越弱，“帮你们躲过这多险，也算对得起当年的船旗了。”吴半仙和渔珠抱着罗盘掉眼泪，指针最后摆了摆，指向泉州港的方向，才慢慢停了。

第二天早上，罗盘变回了锈迹斑斑的旧铜盘，再也不会自己转了。

吴半仙把罗盘擦得锃亮，摆在汛馆中央。他看的海况越来越准，渔民们都说，他的话比灯塔还可靠。有回孩子们围着罗盘问：“吴爷爷，这盘真能指方向？”他摸着铜面笑：“它指的不是南北，是人心。心正的人，在哪都不会迷航；心善的人，风浪都绕着走。”

风从港口吹进来，带着咸腥味，吹动罗盘“嗡嗡”响，像是秦海在哼船歌，又像是海浪在礁石上碎开，听得满港的船铃都跟着响，把泉州港的日子，泡得咸津津、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