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佛还是魔 第40章 心间之影

冰冷的绝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梦境里，是无尽的黑暗，和他决绝的背影。那件熟悉的金红袈裟，此刻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我与他永远地隔开。我伸出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的冷风。

“不要.....”我痛苦地呢喃，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浸湿了鬓发，黏腻地贴在脸颊上。那份心碎的痛楚真实得仿佛不是梦，而是烙印在我灵魂深处的酷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梦！”

一道焦灼而慌乱的声音穿透了梦魇的屏障，如同一道金光劈开了浓重的黑暗。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我的额头，一股醇厚而温和的内力缓缓渗入，试图驱散我脑海中那片冰冷的绝望。

“从噩梦中醒来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这声音…….是空妄。他的声音颤抖与慌乱。我拼命地想睁开眼，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可眼皮却重如千钧。

“夫君……”我无意识地呢喃着，这是我刻在骨子里的称呼，是我上一世求而不得的奢望。

“我在。”他立刻回应，他用柔软的衣袖，轻柔地擦拭着我额头和脸颊上的冷汗。

“乖，跟我一起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念诵着经文，每一个字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可这佛经，却无法度化我心中因他而生的执念。那痛楚，反而愈发清晰。

“啊——!”

我猛地惊叫出声，终于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脱出来。眼前是熟悉的禅房，昏黄的烛火摇曳。

“没事了…..”见我猛然惊醒，他立刻将我紧紧揽入怀中，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我的后背，动作笨拙却带着安抚力量。“都过去了……....告诉我，上一世我做了什么，让你那么痛苦？”

“夫君！”我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顾一切地猛地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我撞得他胸口发出一声闷哼，但他只是顿了一下，便立刻放松了身体，调整姿势让我能抱得更舒服些。

“慢点…….”他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无奈的宠溺，“是梦到我又把你推开了吗？”

我抱紧他，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我梦到上一世……不管我怎么宠你，你仍然是那个冷冰冰的佛子，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后面……我伤心透了，就一心想死……”

“不许再想这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再有求死的念头，你的命是我的，只能由我来决定。”

“夫君.…..”我被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震慑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他紧紧地盯着我，不给我任何逃避的机会，“就算我真的…...真的有什么原因要与你保持距离，你也不能伤害自己。”

我看看他眼底的挣扎与痛苦，那份后怕是如此真实。我知道，他是在为上一世的自己忏悔。我的心又酸又软，轻声应道:“好。”

可话一出口，那股锥心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密密地扎着我的心脏。我痛苦地蹙起眉，额上又渗出冷汗。“夫君，我好疼.......心好疼......”

“是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了吗？”他心疼地将我的脸按向他的胸口，他轻抚着我的后背，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我的痛苦。

“莫要再想，一切都过去了……若你心疼，便罚我，罚我生生世世被你束缚，可好？”

他的话语温柔，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的怨与恨。那不仅仅是疼，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恨那个求而不得的自己，也恨他曾经的冷漠无情。

“好疼……又恨又疼…..我快受不了了，夫君…..”我抓紧他的衣襟，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恨我也没关系…….”他指尖亮起微光，轻轻点在我的心口，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注入，安抚着我狂跳不止的心。“将上一世的恨都发泄出来，只要…….你别再伤了自己。”

可那股暖流，就像投入沸油中的一滴水，非但没能平息，反而激起了更剧烈的疼痛。豆大的汗珠再次从我额上滚落。

“还是疼吗？”他眉心紧蹙，眼眸里写满了焦急与无措。他沉思片刻，语气带着些许迟疑地开口：“或许……我有法子能让你不再为上辈子的记忆痛苦，只是……”

“妄……”我疼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试图让他安心，“我……忍忍就好……....”

“这法子有些冒险……...”他看着我痛苦的模样，眼中的迟疑最终被决绝所取代。他终究是不忍心看我受苦。只见他双手迅速结印，整个禅房都被一股庄严而强大的金色佛光笼罩。

“但与其看你这般煎熬，我宁愿冒险一试……”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我伸出手，虚弱地抱住他：“抱着我……”

“好，我抱着你.…....”他将我牢牢地锁在怀中，另一只手维持着法印。随着他口中经文声越发急促，一道璀璨的金光从他的印堂射出，径直没入了我的额头。

“可能会有些不适，试着放松，别抗拒我的力量。”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金光一入体，我便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冲入我的灵海，它像一个无情的清道夫，开始搜寻、剥离那些让我痛苦的记忆碎片。剧烈的痛如千万把刀子在我的心上深深割开。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在他怀中晕过去。

“睡吧……”在我意识彻底消散前，我仿佛听到他疲惫而温柔的低语，“等你醒来，便不会再因上辈子的事心痛了.…....”

★★★

空妄垂眸看着怀中沉睡的她，面色已然舒缓，长而卷的睫毛安静地垂着，不再因痛苦而颤抖。他缓缓收回法诀，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

《往生清心咒》，这是虚空宗的禁术。它能强行剥离一个人的部分记忆，尤其是那些带来巨大痛苦的执念。但此法极为霸道，稍有不慎便会损伤对方的灵海，甚至让其变成痴傻之人。更重要的是，施法者会承担一部分因果，尤其是在干涉这种涉及前世今生的重大因果时，所受的反噬更是难以估量。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他听到她说“一心只想死”时，无边的恐慌与悔恨几乎将他吞噬。他无法想象，上一世，他究竟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将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深渊。他宁愿自己承受天道反噬，也不愿再看到她因为自己而痛苦一分一毫。

“梦，醒醒……..”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怀中的人儿没有反应。他正想再唤一声，却突然面色微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灵海之中，有一股极其微弱但充满了怨与痛的气息在蠢蠢欲动。那气息，与她自身的魔气截然不同，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

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骤然从我灵海深处爆发出来，化作一道扭曲的黑色影子，闪电般地向我的心口钻去！

“别怕！”空妄反应极快，指尖迅速捏诀，一道凌厉的金芒破空而出，精准地拦住了那道黑影。然而，那黑影仿佛没有实体，被金芒击中的瞬间，竟“嘭”地一声分裂成无数条细密的黑丝，如骨之蛆般，无孔不入地继续往我体内钻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脸色凝重，显然也对这诡异的东西感到棘手。

眼看那些黑丝就要彻底融入我的心脉，空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情急之下一口咬破舌尖，逼出一口殷红的心头血，那血珠在空中化作一道玄奥的金色符印，以雷霆之势打在我的心口，暂时将那躁动的黑影压制了下去。

“喝！”随着空妄一声低喝，金印威力骤然爆发，那股强大的力量终于将那团黑影从我心口硬生生地逼了出来!黑影在空中不断扭曲、挣扎，最终，竟渐渐凝聚成一个缩小版的我。她满脸泪痕，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就那样悲戚地看着空妄。

“果然是你的神识.……”空妄看着那个与我一模一样、却满身悲伤的“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痛苦的我，心中充满了怜惜。她是我，也不是我。她是那段失败爱情的见证，是那段惨痛过往的墓志铭。抹去她，就等于否认了那段为爱不顾一切的过去。

“我不会伤害她的。”神识痛苦挣扎着，对空妄一字一句道：“我的存在只是告诉她不能像我一样走错路，也告诉你不要像上辈子一样。”

“你的意思是…….”空妄似乎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将那枚金印收回，沉吟道，“留下你，以作警示？只是放任你在她灵海中，若有后患……”

神识痛苦、扭曲、挣扎道：“不会的，”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也爱你！上一世亦如此，只因爱而不得，才会选择死。”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伪装的冷静。仿佛有万千情绪在其中翻涌、沉淀。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无奈，有妥协，也有一丝深沉。

“罢了，那便依你所言。”他说着，却又双手合十，口中再次念念有词。这一次，一道柔和的金光从他掌心飞出，化作一枚小小的、精致的金色符文，缓缓印在了我的心口之上。

“只是…….我会设下禁制，若你有异动，我会立刻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