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腊月廿九的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刮过西坡队的田地,却没挡住田埂上的热闹。林薇踩着薄雪,手里攥着那把“城里亲戚送的”卷尺,正弯腰测量土地,陆衍在旁边用墨斗弹线,黑色的墨痕在冻得发硬的土上格外清晰——这是他们帮西坡队规划大棚的第一天,张队长带着十几个村民围在旁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这块地南北长六十米,东西宽四十米,正好能建三个棚,每个棚长二十米、宽五米,间距两米,既不挡阳光,又方便管理。”林薇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天冷,忙得却浑身发热,“就是这边有块洼地,得垫高三十厘米,不然下雨容易积水,烂苗根。”
赵文山蹲在洼地旁,手里拿着个小土铲,铲了点土在手里搓了搓:“这土是黏土,积水后不容易干。我建议用碎石混合草木灰垫地基,碎石排水,草木灰还能肥土,一举两得。”他说着掏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数据,“棚的斜坡角度得比红星队的再大五度,西坡这边风比你们村大,角度大些抗风,积雪也容易滑下来。”
林薇心里一动——赵文山如今不仅主动参与,还能根据不同村子的地形调整技术,这份成长比任何数据都珍贵。她笑着点头:“赵老师说得对,咱们就按这个来。李二哥,你带几个后生去附近的采石场拉碎石,注意别超载,安全第一。”
“放心吧!”李二哥扛着锄头应下,嗓门亮得能盖过风声,“俺这就去,中午前准能拉回来!”他转身时,腰间别着的搪瓷缸晃了晃,缸身上“劳动光荣”的字样在雪光里闪了闪——这个曾经抵触大棚的壮劳力,如今成了最靠谱的“运输队长”。
王翠花这时拎着个布包赶过来,里面装着缝补好的旧塑料膜,还有几卷麻绳:“俺跟东风队的王大壮说了,他们修渠剩下的旧塑料膜,愿意借咱们用,俺这就去拉回来。还有这些麻绳,是妇女们昨晚连夜搓的,够绑棚架用了!”她的手冻得通红,却没顾上搓一搓,只顾着跟张队长交代,“张队长,你们队的竹材得选两年生的毛竹,晒干了才结实,俺帮你们挑!”
张队长赶紧点头,递过一碗热姜汤:“多亏了你们红星队,不然俺们队开春也种不上反季菜。这姜汤你们趁热喝,暖暖身子。”
林薇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传到心里。她看向远处,李二哥带着后生们拉着板车往采石场走,板车轱辘压过雪粒,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王翠花正跟西坡队的妇女们一起整理竹材,手把手教她们怎么分辨虫蛀的竹子;赵文山则蹲在棚址旁,用树枝画着地基的示意图,张队长和几个老人围着看,时不时点头提问。
可没等大伙松口气,新的问题来了——李二哥拉着碎石回来时,脸色有点沉:“采石场的碎石不够了,俺们只拉了一半,剩下的得等年后才能拉。这可咋整?没碎石,洼地垫不高啊!”
西坡队的几个老人顿时急了:“要是等年后,就赶不上开春育苗了,这可咋办?”
林薇也皱起眉,正琢磨着,赵文山突然开口:“俺们可以用村里的旧砖代替!西坡队不是有几间塌了的土坯房吗?拆了旧砖,敲碎了跟草木灰混合,一样能垫高地基,还能省碎石钱。”
张队长眼睛一亮:“对啊!俺咋没想到呢?那几间房早就没人住了,拆了正好!”
说干就干,李二哥带着后生们去拆旧土坯房,砖敲碎后,混上草木灰,垫在洼地里,踩得实实的。王翠花则带着妇女们,把借回来的旧塑料膜铺在地上,缝补破损的地方——有的膜破了个小洞,她就用碎布叠两层缝上;有的边缘磨损了,就用麻绳滚边,防止再裂。“这膜虽然旧,缝补好还能用,等开春有新膜了,再换也不迟。”她一边缝,一边跟西坡队的妇女说,“你们以后种黄瓜,记得膨果期要疏果,不然养分不够,瓜长不大。”
夕阳西下时,西坡队的大棚地基终于垫好了。三个棚的轮廓用石灰画在地上,清晰整齐;垫好的洼地比周围高了三十厘米,踩上去硬实得很;缝补好的塑料膜堆在旁边,像叠好的白棉被。
林薇和陆衍并肩往回走,雪粒落在肩上,很快化成了水。“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歇一天,大年初二再过来帮他们搭棚架。”陆衍从兜里掏出个烤红薯,是他娘早上烤的,还带着热乎气,“快吃点,暖暖心。”
林薇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糯的暖意裹着心里的热乎劲。她看向远处的西坡队,灯光已经亮了起来,隐约能听到村民们的笑声。“等西坡队的棚建好了,咱们再帮东风队建,三个队的大棚连成片,以后就能一起跟国营店谈供货,说不定还能多涨点价。”
陆衍点头,伸手帮她拂掉肩上的雪:“你想的长远,俺都听你的。”
两人的身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身后是渐渐暗下来的田野,身前是亮着灯的村庄,还有即将拔地而起的大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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