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蚀镜录 第37章 虚渊核心

辞别往生守护者，林溪并未立刻离开这片记忆的归宿之地。她悬浮于灰白雾霭之中，手握那枚沉静如深渊的“往生寂灭符”与温润流转的“净魂源光”，心神沉静如古井无波。《观镜心经》运转不休，太初源气在体内周天循环，将方才战斗的消耗与往生境独特环境带来的心神影响尽数抚平、吸纳。她需要以最完满的状态，去面对那镜界一切混乱与痛苦的源头——虚渊镜灵的本体。

关于镜灵本体的具体位置，羲和的完整传承中已有模糊指引，那并非一个固定的坐标，而是一种存在于现实与虚幻夹缝中的、不断漂移的“概念性核心”。寻常方法根本无法抵达，唯有身负太初传承，与镜灵有着最深层次因果联系者，方能凭借冥冥中的感应，寻到那通往源头的“路”。

林溪闭上双眼，眉心处的不灭印记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白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她放空心神，不再依赖视觉与常规定位，而是将全部感知沉浸于体内那五缕灵光构成的完美循环，去捕捉那源自灵魂深处、与遥远彼方那庞大、痛苦而混沌存在的微弱共鸣。

初时，只有一片虚无。往生境的死寂与记忆碎片的低语试图干扰她的专注。但她道心坚定，识海明镜高悬，将一切杂念与外扰尽数滤去。不知过了多久，在那绝对的宁静与内视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撕心裂肺般痛楚与疯狂意志的“牵引力”，如同蛛丝般，悄然缠上了她的灵觉。

找到了！

那感觉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源于“下方”，一种概念上的、万物归墟般的下沉感！虚渊的核心，并非高悬于天，而是沉沦于镜界一切法则与能量的最底层，如同一个不断吞噬一切的终极漩涡！

林溪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清光湛然。她没有丝毫犹豫，调动起体内澎湃的太初源气，周身混沌光芒流转，遵循着那丝痛苦的牵引，身形缓缓向下“沉”去。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坠落，而是一种维度的跌落，法则层面的沉降。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光怪陆离的扭曲。往生境的灰白雾霭如同退潮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扭曲、飞速掠过的时空片段与能量乱流。她仿佛穿行在一条由疯狂与痛苦编织而成的隧道，耳边充斥着无数迷失灵魂的尖啸、镜面破碎的脆响、以及那种源自宇宙初开便存在的、物质走向终焉的衰败之音。

压力无处不在，并非作用于**，而是直接碾压灵魂，试图将她的意识撕碎、同化入这片永恒的混乱之中。太初源气自主护体，在体外形成坚实的混沌光罩，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与法则侵蚀牢牢隔绝在外。不灭印记更是光芒流转，稳固着她的神魂根本，如同定海神针，任他波涛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下坠，持续的下坠。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废墟。终于，前方的“景象”固定了下来——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领域”。

没有光，也没有暗，因为光与暗的概念在这里已然模糊。没有上下左右，因为空间的方向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蠕动着的、由最纯粹的“混沌”与“虚无”构成的“基底”。在这片混沌的中央，是一个庞大到超越想象极限的、不断崩坏又不断重组的“存在”。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由无数破碎法则、扭曲时空、疯狂意念以及被吞噬的万物残骸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活着的“伤口”。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伸展出如同星系触须般的黑暗脉络，时而收缩成一颗剧烈搏动的、布满裂痕的黑暗心脏。它的表面，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时而浮现、嘶嚎，时而湮灭；无数面映照着毁灭景象的镜片时而凝聚、破碎，时而重组。这就是虚渊镜灵的本体，一个被自身力量与古噬低语共同折磨了亿万载的、陷入永恒疯狂的悲剧存在。

仅仅是远远“看”着它，林溪就感到灵魂一阵刺痛，体内太初源气的运转都受到了强烈的压制与排斥。那源自同出一源却又走向截然对立面的力量，在此刻产生了最激烈的冲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灵本体那浩瀚无匹的力量中，充斥着毁灭、吞噬、混乱与极致的痛苦，唯有在最深处，才隐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属于“太初”的纯净灵光，那是羲和当年未能被彻底污染的核心，也是林溪此行唯一的希望所在。

而此刻，这庞大的镜灵本体似乎正处于一个相对“平静”的周期。它的翻滚与嘶嚎不像传承记忆中那般剧烈，那无尽的黑暗脉络蠕动得较为缓慢，那颗黑暗心脏的搏动也略显无力，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疲惫或间歇性的沉睡。这正是往生守护者所言的“间歇期”！是进行安抚与净化的最佳时机！

然而，即便处于“间歇期”，其周身自然散发的疯狂力场，也足以让寻常灵光境强者瞬间心智崩溃。林溪不敢有丝毫大意，她将自身的太初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在暴风眼中穿梭的雨燕，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庞大存在的边缘靠近。

每靠近一分，那灵魂层面的压迫感就增强数倍！混乱的意念如同亿万根钢针，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识海屏障。无数被镜灵吞噬、消化的记忆与情绪碎片，如同污浊的浪潮，试图淹没她的自我意识。她紧守《观镜心经》，识海明镜将一切外扰清晰映照却不被沾染，太初源气稳守灵台，步步为营。

终于，她抵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极限距离——再往前，就可能彻底惊醒这头沉睡的凶兽，或者被其力场完全吞噬。在这里，她甚至能“听”到那镜灵本体无意识发出的、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的混沌低语。

是时候了！

林溪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与凝重。她首先取出了那枚“往生寂灭符”。灰色的符文在她掌心悬浮，散发出沉静万物、引渡归墟的法则波动。她以自身太初源气为引，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力量注入符文中，然后将其轻轻向前推出。

符文脱手，并未激射而出，而是如同羽毛般，轻飘飘地飞向那庞大镜灵本体的表面。在接触到那翻滚的混沌黑暗的瞬间，往生寂灭符骤然亮起！柔和的银灰色光芒如同水银泻地，迅速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狂暴蠕动的黑暗仿佛被施加了镇静剂，动作明显变得迟缓，那些浮现嘶嚎的痛苦面孔也模糊、淡化了少许，连那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低语都减弱了几分！

有效！往生寂灭符的力量，暂时压制了镜灵最表层的狂躁！

但这压制显然无法持久，银灰光芒覆盖的范围相对于镜灵庞大的本体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而且其光芒正在被周围的黑暗缓慢而坚定地侵蚀、消磨！

林溪不敢耽搁，立刻取出了那滴“净魂源光”。乳白色的液滴在她指尖悬浮，内部星河流转，散发出纯净而温暖的灵魂本源气息。她将自身那蕴含着太初真意的神念，如同最细腻的丝线，缠绕上这滴源光，然后，以其为笔，以那被往生寂灭符暂时安抚的区域为“纸”，开始缓缓地、无比小心地，勾勒起来！

她并非强行灌输力量，而是在尝试“沟通”与“唤醒”！以净魂源光为媒介，将她所传承的、属于羲和的守护意志，属于太初的秩序真谛，以及她自身那份坚定不移的净化信念，化作一枚枚温暖而古老的意念符文，轻柔地“书写”在镜灵那沉寂了万古的疯狂表层之上！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她的神念必须足够柔和，以免刺激到镜灵；又必须足够坚韧，以抵御周围混乱力场的干扰；更要足够精准，才能将正确的意念传递进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往生寂灭符的银灰光芒范围正在缩小，边缘已开始变得模糊。林溪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神消耗巨大。但她笔下（神念下）那由净魂源光勾勒出的、带着温暖白光的意念符文，已初具雏形，隐隐构成了一个残缺的、蕴含着“定”、“静”、“归”、“初”等真意的古老阵图。

就在这阵图即将完成最后关键一笔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被往生寂灭符压制着的镜灵本体，那庞大的黑暗深处，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由无数破碎星辰构成的“眼眸”，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一道缝隙！

刹那间，比之前狂暴千百倍的混乱、痛苦与毁灭意志，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