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蚀镜录 第32章 静思之悟

镇守使遁走的流光在流影河斑斓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旋即被奔腾不息的信息洪流吞没。河畔重归一种暴风雨后的死寂，唯有空间尚未完全抚平的细微褶皱，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法则碰撞余韵，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林溪强撑着近乎虚脱的身体，盘膝坐于一片相对完整的镜岩之上，太初归一法门自行运转，如同干涸河床迎来甘霖，贪婪地汲取着周遭天地间散逸的精纯能量，尤其是流影河中那蕴含无尽信息与时光碎片的特殊粒子。

眉心处，那不灭印记温润生光，如同一个高效的能量枢纽，将吸纳而来的杂乱能量迅速提纯、转化，化为精纯的太初源气，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近乎枯竭的识海。五缕灵光构成的循环体系稳定运转，每一次循环，都让她对“太初”、“定”、“镜”、“虚”、“实”等法则的理解加深一分。方才强行施展“开天印”带来的法则反噬与力量透支，在这玄妙的循环与流影河独特环境的滋养下，以远超预期的速度恢复着。

她并未完全沉入深层入定，一部分心神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观镜心经》修炼出的“镜心”映照着方圆数里内的风吹草动。她能感知到远处有几道微弱的气息在之前的爆炸波动平息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探查，但在感应到此地残留的恐怖能量余威与她身上那深不可测的威严后，又都惊惶退去。那是生存在流影河附近的一些弱小镜界生物或流浪者，它们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溪苍白的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气息也趋于平稳。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较之以往更加深邃难测。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感僵硬的四肢，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起来、且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的力量，心中对太初归一的玄妙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进化，对世界认知方式的根本改变。

她想起云澜的指引和那枚观镜令。按照地图所示，上游的静思轩应该不远了。那里是观镜者的一处据点，相对安全，正是她目前急需的休整与消化所得之地。

她不再耽搁，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清风，沿着流影河岸向上游掠去。融合完整传承后，她对空间的运用更加出神入化，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一步踏出，便已越过数十丈距离，速度快得惊人，且不带起丝毫能量涟漪。

不多时，前方河岸转弯处，那座半嵌入镜岩的乳白色亭轩映入眼帘。静思轩依旧古朴宁静，檐角的玉铃在流影河能量的吹拂下发出清心宁神的脆响，将周围的喧嚣与混乱隔绝在外。亭轩周围似乎布置着极其高明的隐匿与防护阵法，若非持有观镜令心生感应，即便从旁经过，也未必能发现其存在。

林溪取出观镜令，令牌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与静思轩的气息产生共鸣。她一步踏入亭轩的范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的河风呼啸与信息轰鸣瞬间减弱，亭轩内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定的檀香与书卷气。

亭轩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玉质石桌，几个蒲团，以及靠墙摆放的一个书架，上面陈列着一些非金非玉、材质特殊的卷轴与晶石。此刻，云澜的虚影正负手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变幻的流影河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溪道友，恭喜太初归一，大道可期。”云澜拱手一礼，语气真诚。

“多谢云澜道友此前指点。”林溪还礼，在蒲团上坐下，并未过多寒暄，直接问道：“我虽得传承，击退强敌，但对后续之事，仍有许多不明。林家经此一挫，接下来会有何动作？那收藏家损失一员镇守使，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镜灵本体……我虽得传承，但如何才能真正净化其污染，重定契约？”

云澜在她对面坐下，虚影显得凝实了几分，他神色略显凝重，沉吟片刻道：“道友所问，皆是关键。林家方面，林建明接连受挫，尤其是此次沟通镜灵投影失败，反噬不小，短期内应会蛰伏。但他们与镜灵绑定太深，绝不会坐视你成功。我怀疑，他们可能会行险一搏，尝试某种极端仪式，要么强行唤醒并控制更大部分的镜灵力量，要么……试图引动被封印的‘古噬’气息，制造更大的混乱，以求浑水摸鱼。”

“引动古噬？”林溪蹙眉，“他们难道不知那是玩火**？”

“利令智昏，狗急跳墙。”云澜叹息，“林家千年荣光系于镜灵，如今根基动摇，有些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至于收藏家，”他顿了顿，“损失一个镇守使对它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它对你的‘兴趣’必然已提升到最高级别。它不会再派遣普通的爪牙，下次出手，很可能便是其麾下最强的‘掌镜官’，甚至……是其本体意志的投影直接降临。珍珑镜宫神秘莫测，其内规则诡异，道友还需万分小心。”

“而净化镜灵，重定契约，”云澜看向林溪，目光深邃，“此乃核心。你已得太初传承，拥有了净化它的‘资格’与‘力量’。但镜灵被污染太久，其疯狂已深入本源，强行净化，恐引发其剧烈反扑，甚至可能导致封印松动，释放古噬。需寻一契机，或借助外物，在其相对‘平静’或‘虚弱’之时，以传承之力徐徐图之，方有成功可能。此外，完整的契约，需要镜灵本体的‘认可’，而非单方面的压制。如何唤醒它被污染掩盖的、属于‘太初’的那一丝灵性，是关键中的关键。”

云澜的分析鞭辟入里，让林溪对未来的艰难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沉默片刻，将怀中那枚得自敛光者的灰色晶体，以及那枚不断向内坍缩的敛光者核心取出，放在石桌上。“云澜道友见识广博，可知此二物具体用途？尤其是这核心，我感其蕴含特殊的吸摄与封禁法则，或可利用？”

云澜目光扫过两物，虚影手指轻点那灰色晶体：“此乃‘影噬结晶’，是敛光者吞噬大量纯净能量后凝聚的副产物，蕴含精纯的阴影本源与一丝虚无特性。对修炼阴影、隐匿类神通者乃是至宝，对道友而言，或可用来淬炼‘破虚之刃’，增强其破法与隐匿之效。”他又看向那坍缩核心，“至于这‘归墟核心’，确是敛光者力量源泉，蕴含极强的‘归墟’法则意境，能湮灭能量，封禁灵光。此物危险，但若以太初源气小心炼化，剥离其内收藏家的印记，或可炼制成一件特殊的护身或困敌之宝，甚至……以其为核心，布下‘引蛇出洞’之局。”

“引蛇出洞？”林溪心中一动。

“正是。”云澜颔首，“收藏家对你志在必得，若能以此物设局，伪装出你力量失控或被重创的假象，或可诱使其再次派遣重要手下前来，从而削弱其力量，甚至反向追踪珍珑镜宫的位置。”

林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两物收起。她又与云澜探讨了一些关于太初传承的运用细节与镜界各势力的情报，获益匪浅。

在静思轩休整了一日，彻底稳固了境界，并初步炼化了那枚“影噬结晶”，使得“破虚之刃”的威力与诡异性更上一层楼后，林溪决定离开。一直停留在固定地点并非良策，她需要主动出击，寻找净化镜灵的契机，并应对林家与收藏家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她准备向云澜辞行之时，怀中那面得自寻珍使的、边缘不规则的黑色“晦影镜碎片”，毫无征兆地，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并且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带着渴望与指引意味的阴冷波动，直指流影河下游的某个方向！

林溪与云澜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一直作为坐标与隐患的碎片，此刻竟主动产生了异动！是收藏家的陷阱？还是……它感应到了某种与其同源，或者能吸引收藏家的特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