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蚀镜录 第196章 初诞之海

“应召之子”号穿过时空涡旋的瞬间，并非经历剧烈的颠簸或撕扯，而是一种…被浸没感。

仿佛从空气坠入粘稠的液体，所有常规的传感器读数瞬间混乱、失效，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外部观测窗口呈现的不再是熟悉的星空或扭曲的光影通道，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景象”。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明确的光源，却充盈着一种柔和的、自内而外散发的光辉。色彩在这里失去了固有的意义，它们流淌、交织、分离，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被投入流动的活水，却又遵循着某种深邃的韵律。远处，有类似星云般的结构在缓缓旋转，但仔细看去，那并非由气体和尘埃构成，而是由无数细密繁复、不断生灭的几何符号和规则纹路汇聚而成。

“我们…进来了？”飞行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他双手离开控制杆，因为常规的导航系统已完全失灵。

“确认已进入太初之门内部坐标范围。”规则解析师辉光的声音响起，她坐在专属的解析终端前，双眼覆盖着一层淡银色的光膜，正全力感知着外界，“时空结构…非欧几里得，非连续。物理常数呈现区域性波动，重力参数在10^-3到10^3倍标准值之间无规律起伏。警告：规则缓冲层正在承受持续且多变的压力，强度在缓慢提升。”

顾临渊站在舰桥中央，闭着双眼。他的感知已与船体融合，更通过规则幼苗的分株，延伸向这片奇异的“空间”。他感受到的不是混乱，而是一种…原始的生命力。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汤，无数规则的“可能性”在这里翻滚、碰撞、尝试组合。

“这里不是虚空，也不是归墟…”顾临渊喃喃自语，“这里是…规则的初生之海，是‘卵’内的世界。”

他能感觉到，林溪所化的“存在奇点”就在这片“海洋”的深处，其脉动与整个空间共鸣，如同一个强有力的心脏，泵送着规则的血脉。那股召唤感变得更加强烈，更加清晰，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深处。

“检测到高浓度信息流！”一位信息工程师惊呼，“它们…它们在主动渗透我们的缓冲层，试图与我们的系统，甚至与我们的大脑进行交互！”

全息屏幕上开始闪过无数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扭曲的图像碎片，偶尔会夹杂着一些熟悉的场景片段——可能是某个队员记忆深处的画面，也可能是望舒基地的某个角落，但它们都像是透过破碎的棱镜观看，失真而怪异。

“启动‘心智壁垒’协议！所有人员集中精神，守持本心！”顾临渊立刻下令，同时他周身散发出温润厚重的土黄色光晕，如同一个保护性的力场，笼罩了整个舰桥，将那些杂乱的信息流略微隔绝在外。规则幼苗的力量在这里发挥了关键作用，它提供了一种稳定的、属于他们自身宇宙的“基准坐标”，抵抗着外界无孔不入的规则渗透。

艾琳娜博士的声音从医疗频道传来：“部分队员报告出现轻微眩晕、幻听、时空感错乱。生命体征稳定，但脑波活动显着增强。这像是一种…强制性的认知加载。”

“不是攻击，”辉光修正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紧张，“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分享，或者说，是这片空间本身在向我们展示它的‘内容’。林溪阁下传递出的‘起源密语’，就是从这里流出的。我们正身处信息的源头。”

“能锁定林溪的确切位置吗？”顾临渊问。

“很难。”辉光摇头，“她的信号无处不在，又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就像在大海里寻找一滴特定的水。但是…规则幼苗的共鸣似乎在指引一个方向。”

顾临渊也感受到了。那株与他灵魂相连的幼苗，其根须在这片规则的海洋中，正本能地朝向某个“养分”最集中的区域延伸。他依循着这份感应。

“调整航向，遵循规则幼苗的指引。引擎低功率输出，避免剧烈扰动周围环境。”顾临渊命令道，“辉光，继续记录和分析所有规则现象，寻找规律。艾琳娜，密切监控所有队员状态，尤其是精神稳定性。”

“应召之子”号如同一条小心翼翼游弋在深海中的鱼，开始在这片光怪陆离的初诞之海中缓慢前行。周围流淌的色彩和规则碎片时而凝聚成类似生物或植物的形态，时而又散开成纯粹的信息流。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巨大的、半透明的结构体，像是某种建筑的残骸，又像是自然形成的规则结晶，其中封印着难以言喻的知识光影。

这里的时间流逝也显得怪异，时快时慢，有时感觉过了很久，仪器却显示只过去几分钟。

不知航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日，前方出现了变化。

那里的色彩不再杂乱流淌，而是汇聚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散发着最为纯粹和强大的规则波动，正是林溪气息的源头。而在那漩涡的边缘，规则之力凝聚成了实质般的晶簇，如同珊瑚礁，又如同某种庞大生物的巢穴骨架。

“就是那里。”顾临渊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望向那片规则漩涡。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靠近时，异变陡生。

漩涡边缘的一片规则晶簇突然亮起，光芒凝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那轮廓逐渐清晰，赫然是——林溪的模样！

但这个“林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与这片空间同质的、非人的规则光辉。她（它）抬起手，指向“应召之子”号，没有发出声音，但一道清晰的信息流直接冲击在所有人的意识中：

“错误。未授权访问。规则胚胎…不容干扰。”

伴随着这道信息，周围平静（相对而言）的规则之海骤然沸腾，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应召之子”号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规则缓冲层的能量读数急速下跌！

顾临渊脸色一沉。这不是欢迎，而是阻拦。

林溪的意识，似乎被这片空间同化，或者说…被“规则胚胎”的自我保护机制所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