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墨韵 第69章 为村里设计牌楼

春节的喧嚣与温情尚在空气中留有淡淡的余味，陈家沟却已开始酝酿一件大事。这些年，随着“村村通”公路的竣工和乡村建设的推进，村委会和几位乡贤商议，决定在村口新建一座牌楼，既是村庄的门面，也承载着凝聚人心、彰显文脉的期望。消息传出，全村都为之振奋。

这天傍晚，村支书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提着两瓶酒和一条烟，踏进了陈默家的院子。寒暄过后，话题便引到了牌楼上。

“老陈叔，赵老，”村支书是个中年汉子，说话带着实干家的直接，“咱们村要建牌楼，这是好事。可这牌楼怎么建，建成什么样，大伙儿心里都没底。请外面的设计公司，花钱多不说，怕也做不出咱们陈家沟的味道。听说默娃子在大学里学的是古书古画（他们理解中的古典文献），跟着赵老又学了一手好雕刻，见识广，能不能……请娃子给咱们琢磨琢磨，画个样子？”

爷爷和赵老对视一眼，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陈默。

陈默心中一动。为家乡设计牌楼，这绝非易事。牌楼，又称牌坊，是中国传统建筑中极具象征意义的门洞式建筑，凝聚着建筑、雕刻、书法、绘画等多种艺术形式，更承载着地方历史、宗族文化与道德旌表的内涵。绝非画个漂亮门洞那么简单。

他沉吟片刻，没有推辞，也没有大包大揽，慎重地开口：“支书，各位叔伯，设计牌楼是大事，关乎咱们村未来几十上百年的脸面和气韵。我不敢说一定能行，但愿意尽力试一试。需要先了解清楚咱们村的底子——村名的由来，老辈传下来的故事，有没有出过什么值得纪念的人物，咱们这儿的风物特产，还有，村里对这座牌楼，最大的期盼是什么？”

他这一番话，条理清晰，既有对传统的尊重，也有务实的态度，让几位老人连连点头。

“默娃子这话在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爷爷拍腿道，“咱们陈家沟，听老辈讲，明朝洪武年间，祖上从山西大槐树底下迁来，看中这儿山沟里水土好，就定居下来，以姓立村。要说人物，清朝出过一位举人老爷，在外为官清正，晚年回乡办学，咱们村那老学堂就是他捐的……风物嘛，咱们这儿的药材，柴胡、黄芩，那是出了名的好！期盼嘛，就是希望子孙后代不忘根本，读书明理，日子越过越红火！”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放下了手头的雕刻，如同进行一项严肃的田野调查。他走访村中老人，听他们讲述模糊的家族迁徙史和口耳相传的轶事；他查阅那仅存的、纸张脆弱的族谱残卷；他踏勘村址格局，观察山脉走向、水流脉络；他更反复揣摩村委会和乡贤们那朴素的愿望——既要好看，有气势，又要“有讲头”，能告诉外人我们陈家沟是个有来历、有规矩的地方。

设计，在他脑海中不再是简单的线条和造型，而是变成了对一方水土、一段历史的解读与升华。他铺开大幅宣纸，却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先站桩、练拳，让心沉静下来，仿佛要与脚下这片土地同呼吸。

灵感，在一个清晨的太极云手中不期而至。动作圆融流转，气息绵长不绝，他忽然想到，牌楼的形式或许可以打破完全方正对称的常规，在稳重中融入一丝圆转的动感，如同太极的阴阳相济？既要体现宗法社会的庄重秩序（阳），也要蕴含乡土生活的灵动生机（阴）。

他开始勾勒草图。主体结构采用传统的三楼四柱三间式，确保其庄重稳固的“骨”。但在细节上，他融入了大量源自本乡本土的元素：

柱础：设计成饱满的石鼓形，鼓面浮雕“渔樵耕读”图案，既显稳固，又寓教于乐，体现农耕为本、读书为上的传统。

额枋：中间主间最高，浮雕内容定为“陈家沟迁徙图”，以画卷形式展现先祖筚路蓝缕、开辟家园的场景；两次间额枋则分别雕刻“举人办学图”和“药农采药图”，将村史人物与风物特产巧妙呈现。

斗拱：在传统样式基础上，稍作简化，使其如层层叠叠的云朵，承托起深远的檐角，寓意“平步青云”，寄托对后代的美好祝愿。

屋面与戗脊：采用歇山顶，线条舒展。戗脊端头不采用官式建筑常见的仙人走兽，而是雕刻成柿子、如意、宝瓶等民间吉祥物，取“事事如意”、“平安”之意，更接地气。

匾额与楹联：这是牌楼的“眼睛”，至关重要。正中匾额，他建议用庄重的楷书，刻上“陈家沟”三个大字。两旁的楹联，他反复推敲，既要概括村庄历史文脉，又要展望未来气象。最终，他拟就一联：

上联：溯槐荫徙此沟壑辟荆榛耕读传家承燕翼

下联：仰山色沐其灵秀采百草人文继世展鸿图

这一联，将迁徙史、地理环境、生计方式与对未来的期望都囊括其中，气魄宏大而又贴合实际。

草图初成，他又运用所学的雕刻知识，仔细标注了不同部位建议采用的石料、木料以及雕刻的深浅层次、纹样风格，确保设计方案不仅好看，更具备可实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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