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灵魂列车 第309章 霓裳惊鸿（三）

十息转瞬即过。

舞姿定格在一个飞天的绝美瞬间。画中女子对着众人嫣然一笑，那笑容纯净得不染尘埃。旋即，她的身形如同朝露般开始消散，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星尘与墨韵，如同倒流的星河，缓缓飘回那张宣纸之上。

光芒敛去，画纸依旧。画中的女子保持着那飞天的姿态，衣带上的朱红依旧，李白的题诗依旧，只是那双眼睛，重新闭了起来，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梦。

滴翠亭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玄宗猛地回过神，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那光芒中混杂着狂喜、震撼，以及对那神奇力量无法抑制的占有欲！他死死盯着江宅、杰克和李白，仿佛看着三件人形的稀世珍宝！

“神乎其技！当真是神乎其技！”玄宗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赏！重重有赏！尔等想要什么？爵位？金银？还是…美人良田？”

机会！

江宅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对着玄宗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恳切：“陛下洪恩，臣等愧不敢当。爵位金银，非吾辈所求。唯有一事，如鲠在喉，恳请陛下圣裁。”

“哦？何事？”玄宗微微挑眉。

“臣有一好友，名崔悦，乃药王孙真人座下再传弟子，自幼悬壶济世，心怀仁术。此番随臣等入京，本欲于长安城中开设医馆，行医救人，广施仁心，以报陛下圣德，泽被苍生。”江宅话语沉稳，却字字清晰，“然…崔悦初至长安，于东市济民堂行医时，不慎…不慎与当朝杨相国之公子杨暄，产生些许误会。杨公子似乎…对崔悦有所误会，屡次前往济民堂…滋扰生事。崔悦一介弱质医者，虽得家中派来两位护卫生死相护，但长此以往，非但行医受阻，恐…恐性命亦有虞。恳请陛下明察，劝谕杨相国，约束公子，还崔悦一个清静行医之所。则崔悦必竭尽所能，以一身岐黄之术，报效陛下，造福长安百姓！”

图穷匕见！

亭内气氛瞬间凝滞如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侍立玄宗身侧的杨国忠！

杨国忠的脸，在江宅说出“杨相国之公子杨暄”几个字时，就已瞬间煞白如纸！他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瞬间浸透了内衬！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在如此场合，当着皇帝和贵妃的面，直指他杨家的痛处！更没想到，那个被他儿子骚扰的“崔悦”，竟与这群身怀鬼神莫测之能的“奇人”是一伙的！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杨卿！”玄宗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目光阴沉地刺向杨国忠，“可有此事？！”

“臣…臣…”杨国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声音带着哭腔，“臣…臣教子无方！臣…臣罪该万死！那逆子…那逆子杨暄，定是被猪油蒙了心！臣…臣回去就打断他的狗腿！将他锁在家中，永世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臣定当严加管教！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他磕头如捣蒜，哪还有半分当朝宰相的威仪。

玄宗阴沉着脸，并未立刻表态，而是转向侍立一旁的高力士：“力士，即刻着人去查！东市济民堂，崔悦，杨暄！给朕查清楚！”

“老奴遵旨！”高力士躬身应命，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亭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杨国忠跪在冰冷的地上，汗水已将他身下的金砖洇湿一片。杨贵妃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族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欲言又止。玄宗则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目光在江宅等人和跪地的杨国忠之间逡巡，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一盏茶功夫，高力士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在亭外，快步走到玄宗身边，低声禀报：“启禀大家，暗卫已查明。东市济民堂确有一位姓崔的小娘子坐诊，医术精湛，尤擅针灸，施药分文不取，人称‘素手观音’，百姓交口称赞。然…杨相国公子杨暄，近半月来，确每日必至济民堂外滋扰，言语轻薄，甚或欲强行闯入，幸赖崔小娘子身边两位女护卫武艺高强，数次将其驱离。据暗卫探知，那崔小娘子，似出身博陵崔氏旁支…”

“博陵崔氏…”玄宗眼中寒光一闪，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得更厉害的杨国忠，心中了然。五姓七望的嫡女，岂是杨暄这等暴发户纨绔能随意折辱的？此事若传扬出去，不仅杨国忠颜面扫地，连他这皇帝也要被世家门阀暗中耻笑！

“哼！”玄宗重重一拍御案，怒视杨国忠，“好一个‘不成器’！杨国忠！朕将国事托付于你，你便是这般‘严加管教’子弟的？！强抢民女？滋扰名门闺秀？！你的儿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陛下！”杨国忠涕泪横流，磕得额头一片青紫，“臣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亲手打死那个孽障！给崔小娘子赔罪！给陛下一个交代！”

“打死？”玄宗冷笑一声，“朕看不必了！打断腿，锁起来！若再让朕听闻他踏出府门半步，或者那崔悦再受半点委屈…”他声音森然，“你杨国忠，就自己摘了乌纱，去天牢里陪你儿子吧！”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杨国忠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心中却已将江宅等人恨到了骨子里。

玄宗余怒未消，但目光转向江宅等人时，又缓和下来。他需要这些人，至少现在需要。“尔等所求，朕已知晓。杨暄之事，朕自会处置，定保那崔悦安然无恙，安心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