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森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预想中的反应——哪怕是带着无奈的一瞥,或者一丝被逼无奈的尴尬——全都没有发生。他蓄足了力道的注视和暗示,如同打在了空处,被她那堵密不透风的、平静无波的墙轻而易举地弹了回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刻意的回避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挫败和烦躁。
他嘴角那点要笑不笑的弧度彻底消失,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盯着黄媛媛完美侧脸的视线变得有些锐利,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敢置信的恼火。她就这么坐着,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玻璃罩。
讲台上,周屿将台下这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他镜片后的目光在贺森那明显吃瘪却又强压着不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温和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随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润如玉,清晰地传遍教室:
“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周屿的话音如同一个开关,教室里那种极致的、绷紧的寂静稍稍松动了一些,响起了极其轻微且整齐划一的翻书声。
黄媛媛依言翻开课本,拿起笔,目光专注地落在讲台之上,仿佛全身心都已被周屿的讲课所吸引。
周屿的讲课声在教室里回荡,清晰而富有感染力。学生们依旧保持着那种过分的纪律性,回答问题准确无误,笔记做得一丝不苟。
然而,在这片程序化的平静之下,黄媛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左侧的那道目光,始终未曾移开。
贺森就那么侧着头,手撑着脸,视线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落在她的侧脸上。他压根没碰桌上的课本,也完全无视了讲台上正在进行的课程,仿佛整个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值得他关注。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带着挑衅或试探的锐利,而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近乎固执的凝视。像是在观察一件极其有趣却又难以理解的物品,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答案。
黄媛媛能感觉到他视线的温度,仿佛有形之物,描摹过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以及她专注听着课时微微颤动的睫毛。这种毫不掩饰的注视,带着一种野蛮的专注力,几乎要穿透她维持的平静表象。
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听课姿态,脊背挺直,目光追随着周屿,偶尔低头记录笔记,笔尖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得体,没有丝毫因那道目光而产生的僵硬或迟疑。
仿佛她真的完全沉浸于课堂,对身旁那道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视线毫无所觉。
这种彻底的无视,似乎让贺森更加较劲。他换了个姿势,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桌子,身体更侧过来一些,几乎完全面向她。目光里的探究意味更浓,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服输的执拗。
黄媛媛的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移动,记录下周屿刚剖析完的一个古文句式。讲台上,周屿转身,执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书写例句,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规律的轻响。
就在他背对课堂的这一刻,黄媛媛书写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眼睫却微微抬起,视线从笔记本上滑开,转向左侧。那个方向,那道几乎要将她侧脸灼穿的视线依旧固执地存在着。
贺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眉头还因她长久的不予回应而微微蹙着,嘴角抿紧,带着点执拗的孩子气。
四目相对。
贺森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撑着脸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应”惊得怔住了。
黄媛媛的嘴角极轻、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更像是一抹悄然掠过湖面的微风,浅淡得几乎不存在,却又确实地漾开了细微的涟漪。她的眼神里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丝毫暧昧,只有一点清晰的、带着些许无奈的了然。
与此同时,一声极轻的气音,如同耳语,精准地飘入贺森的耳中,轻得仿佛只是他的一缕幻觉,
“别看着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黄媛媛已极其自然地转回了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黑板,手中的笔也再次动了起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侧首和那句轻语从未发生过。她的侧脸线条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专注,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丝极细微的情绪波动。
讲台上,周屿的板书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粉笔,转过身来,温和的目光再次扫过全班。
贺森僵在原地,撑着脸的手臂都忘了放下。
刚才那是?
他盯着黄媛媛完美无瑕的侧脸,那里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刚才短暂流露过的情绪痕迹。可那个极浅的、几乎算不上笑的笑意,和那个轻微的摇头,却像一枚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清晰地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那是什么意思?让他别看了?还是?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攥住了他。那点因被无视而升起的烦躁和较劲,奇异地被这个短暂的、秘密般的互动给抚平了,甚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古怪、更挠人的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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