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城内,杨震山那间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里,此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喜交加的气氛所笼罩。
妻子蔡如月坐在床沿,双手紧紧捂着嘴,肩膀不住地颤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她那双原本明亮温婉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桃子,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不断地滚落,打湿了粗布的衣襟。这泪水里,有得知公公尚在、并且奇迹般痊愈的狂喜,有对过往近二十年分离之苦的辛酸释放,更有对儿子杨逍宇那坎坷遭遇的心疼与后怕。
杨震山此刻也虎目含泪,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退缩半步的铁血汉子,此刻却任由滚烫的泪水划过他那饱经风沙、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紧紧握着妻子冰凉的手,仿佛要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和真实感。
若不是他左边脸颊上那个依旧清晰可见、红彤彤的五指印稍微破坏了气氛,眼前这失散近二十载的一家人终于团聚的场景,当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回想起刚才在城外那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杨震山此刻仍是心有余悸,又觉无比羞愧。
当时,他精神高度集中,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三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强敌”身上。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他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加之他潜意识里根本不敢想象,会在远离故土万里、深入蛮族腹地的燕州城外,见到自己那位本该重伤残废、在老家苟延残喘的父亲!
因此,当杨业霆那一声情真意切、石破天惊的“震山吾儿”传来时,杨震山的第一反应并非认亲,而是极度的愤怒!他以为这是敌人某种扰乱心神、羞辱于他的诡计!于是,他不但没有相认,反而将心一横,催动全身真气,加快了冲锋的速度,手中长枪杀气更盛,直取那冲在最前面的“老贼”!
结果……
“幸好”他的父亲大人杨业霆,不仅双腿痊愈,一身修为更是犹胜当年,甚至因这二十年的压抑而更显精进彪悍。眼见这“不孝子”非但不认爹,还敢挺枪捅过来,老爷子那是又气又急,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施展出精妙绝伦的空手入白刃功夫,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杆原本就属于杨家的长枪夺了过去,然后……
然后就是那记熟悉无比、力道十足、蕴含着“父爱”与“恨铁不成钢”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杨震山的脸上!
“啪——!”
那清脆响亮的声响,那火辣辣的痛感,以及那久违的、独属于自家老爹的“教育方式”,瞬间如同醍醐灌顶,将杨震山从极度的紧张和先入为主的误判中彻底打醒!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也幸得杨业霆反应神速,用这种近乎“暴力”的方式强行相认,才避免了这场父子相残、亲者痛仇者快的荒唐战斗。
之后,便是恍若置身梦境的狂喜。杨震山也顾不上脸颊疼痛和在场众多部下惊掉下巴的眼神,拉着父亲的手,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将这位“天降”的老爹迎回了自己在城中的家,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惊天喜讯告诉妻子。
而随行的赵继祖,在得知这座在蛮族腹地顽强生存的城池,竟然也是当年赤日王朝的遗民所建时,顿时激动得连和孤语道人斗嘴都忘了,立刻在燕州将领的引领下,兴冲冲地去见此地的主事人张霍潮,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
孤语道人则从杨震山简短的描述中,得知张霍潮身受诡异重伤,性命垂危,出于同道之谊和医者仁心(天机者往往也精通医理),也立刻跟着前去查看,看看能否帮上忙。
此刻,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杨业霆简单却沉重地讲述了杨家这近二十年来的遭遇。当他说到自己当年如何身受重伤、双腿经脉尽碎,只能依靠轮椅度日;唯一的孙儿杨逍宇又如何在那场变故中被伤了根本,灵魂受创,变得痴痴傻傻十八年时……
杨震山和蔡如月夫妇俩,即使早已从父亲如今完好的双腿和之前那记力道十足的巴掌上猜到老爷子已然痊愈,但亲耳听到当年父亲和儿子所承受的苦难,依旧忍不住心如刀绞,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蔡如月更是几次情绪激动,险些哭晕过去,全靠杨震山紧紧搂住她才勉强支撑。
然而,当杨业霆话锋一转,说到杨逍宇如何在成亲之日,因缘际会激活了某种玄妙(他隐去了系统细节),不仅神智恢复清明,更展现出超越常人的智慧与能力,弄出了水泥、火炮、自行车乃至那神奇的“蒸汽机”,将破败的樊城建设得焕然一新,如今更是成为一方势力的主心骨时……
杨震山和蔡如月夫妇俩,顿时又哭又笑,情绪如同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他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脸上泪水未干,却又绽放出无比自豪、欣慰、乃至有些不敢置信的狂喜笑容,那模样,看在旁人眼中,简直像是两个情绪失控的“疯子”。
杨业霆看着儿子和儿媳这般模样,心中也充满了酸楚与复杂的柔情。他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作为父母,他们缺席了儿子几乎全部的成长历程,错过了他从懵懂孩童到痴傻少年的所有时光。此刻,骤然听闻儿子不仅恢复了正常,更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那种混合着巨大自豪、无尽快慰与深深自责、无尽遗憾的复杂情感,足以冲垮任何坚强父母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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