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寨外,一支风尘仆仆的商队停了下来。为首的一辆装饰略显浮夸的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中年男子探出身来。
此人正是柳满财。他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身材微胖,穿着一身宝蓝色绸缎长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铜钱纹样,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腰间挂着一枚硕大的、成色并不怎么纯正的翡翠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他面皮白净,但眼角眉梢却带着长期算计留下的精明纹路,一双眼睛不大,却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眼前这座初具规模、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气息的城寨,眼神里混杂着贪婪、谨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猥琐。
他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对身旁的护卫头领低声抱怨,声音尖细:“怎么是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看着倒是挺唬人……哼,我那好女儿倒是会找地方躲清静。信里说得含糊,只说什么‘天大的富贵’,让老夫千里迢迢跑来这穷乡僻壤……但愿别白跑一趟。养她这么大,总算到了能往回捞本的时候了,可不能再像嫁去杨家那样,赔本赚吆喝!”
他这些话,自以为声音压得低,却一字不落地被隐藏在寨墙阴影处的“耳朵”听了去了。
“六燕”正屏息凝神,将耳朵紧贴在一个巧妙嵌入墙体的铜制漏斗状听筒上——这正是杨逍宇结合前世知识和此世工匠手艺弄出来的简易“传声筒窃听器”。柳燕听面无表情,将柳满财的每一句话都默默记下,通过另一条埋设的竹管,低声复述给了寨内中枢。
寨墙望楼内,杨逍宇(此刻化名杨思延)负手而立,听着转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果然是个‘好父亲’。”他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浓浓的鄙夷。
他转身,对身后一名穿着工坊服饰、眼神锐利的汉子点了点头:“杨忠,准备好了吗?瞄准他们旁边那片空地,给我放一响!记得,离得近些,但要确保绝对打不中他们。”
“少爷放心,早就校准好了。”杨忠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亲自操作一门看起来粗笨沉重的“天雷地火”,微调角度,将一枚实心铁弹塞进炮膛。
寨外,柳满财还在盘算着如何凭借父亲的身份,从这所谓的“杨家”手里多榨出些好处,最好能见见那个据说当家了的“女儿”,再摆摆父亲的谱。
突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仿佛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开!
柳满财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颤,耳朵里瞬间嗡鸣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了。他骇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回马车里,肥硕的身体撞得车厢吱呀作响。他带来的护卫和伙计们更是乱作一团,马匹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好几辆大车差点侧翻。
只见商队右侧约三十步外的一片空地上,猛地腾起一股巨大的烟尘,泥土和草屑四溅飞扬!待烟尘稍稍散去,一个足有磨盘大小、深达半尺的焦黑弹坑赫然出现在那里,边缘的泥土还在散发着丝丝热气。
刹那间,什么占便宜、什么摆谱、什么天大的富贵,全都从柳满财的脑子里飞了出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中计了!这是要杀人越货!他想跑,可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极致的惊恐中,新城寨那厚重的包铁木门“吱嘎嘎”地打开了。
然而,门内出现的并非想象中的悍匪,而是两排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身材魁梧、气息精悍的汉子。他们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无声地分列大门两侧,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比刚才那一声炮响更让柳满财感到窒息。
杨忠大步走出,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门外可是柳家家主?我家主人有请!”
这不是邀请,这是命令。
柳满财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在那些彪悍汉子“无声的注视”下,他和他那些惊魂未定的手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一般,战战兢兢地被“请”进了城寨。一进寨门,身后的大门便缓缓关上,发出了沉闷的落锁声,更是让柳满财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被引到一处宽敞的议事厅,厅内布置简洁却透着一种力量感。他坐立不安,冷汗浸湿了内衫,不断用袖子擦拭着额头。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恐惧压垮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从侧门传来:“柳家家主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柳满财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袍、年纪约二十出头、面容俊朗、气质看似儒雅的年轻人踱步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来人自然是化名杨思延的杨逍宇。
“不敢不敢……”柳满财慌忙起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对方越是客气,他越是害怕,这分明是笑里藏刀啊!
杨逍宇示意他坐下,自己也走到主位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看似随意地说道:“柳东家一路辛苦。方才寨中新试火器,惊扰了贵属,杨某在此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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