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客厅内,紫檀木茶几上,一只钧窑雨过天青瓷香炉正袅袅升腾着淡雅的檀香,与一旁沸水翻涌的红泥小炉散出的茶烟交织缠绕。墙壁上悬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厅角摆放着葱翠的盆景,环境雅致而静谧。然而,在这份看似和谐闲适的氛围之下,却潜藏着难以言说的暗流,仿佛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漩涡。
何伟金一身宝蓝色杭绸锦袍,袍角以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指间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光泽温润,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豪奢之气。他笑容可掬,眼角堆起细密的纹路,俨然一副见多识广、八面玲珑的成功商贾模样。他优雅地端起面前那只薄如蛋壳、白如玉脂的景德镇茶盏,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香气高扬的武夷山大红袍,随即缓缓放下茶盏,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分幅度都经过拿捏。
“杨东家,”他开口,声音洪亮而富有亲和力,“你这‘食为天’可是了不得啊!如今在霖益城,可谓是首屈一指,风头无两,无人能出其右。就连远在数百里外的州府,鄙人也时常听闻旁人提及‘食为天’的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了。”他略微停顿,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杨逍宇的面庞,捕捉着其最细微的反应,继续道,“鄙人走南闯北这几十年,大江南北的生意见识过不少,自问也算有些眼界,但如‘食为天’这般,将寻常餐饮做出如此独具匠心、别开生面境界的,实属平生罕见。杨东家之才,令人钦佩啊。” 这番赞誉可谓极尽夸张,既是奉承,也是试探,看对方是否会因骤然成功的虚名而失了分寸。
他话锋极其自然的一转,开始抛出了精心准备的诱饵,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不瞒杨东家,鄙人在霖益城经营多年,乃至西南境其他几个大城,如渝州、蓉城、黔阳等地,都还有些算不上深厚、但足够可靠的人脉和门路。各地衙门的差爷、行会的头脸人物,倒也卖何某几分薄面。”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显得诚意十足,“杨东家年轻有为,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若是有意将这‘食为天’的招牌做得更大,开出霖益,遍布西南,将这滚滚财源揽入怀中,鄙人或可略尽绵薄之力,从中牵线搭桥,疏通关节。别的不敢说,至少能帮东家省去不少初创时的麻烦,避开许多地方上盘根错节的暗礁险滩。不知杨东家意下如何?”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诱惑,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元宝在向他招手。
杨逍宇心中冷笑连连,对方画出的这张大饼看似美味,实则暗藏钩吻。
他面上却瞬间迸发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浓厚兴趣,瞳孔微微放大,嘴角不受控制般地上扬,仿佛一个骤然看到金山、被巨大商机砸晕的普通商人,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哦?何东家竟有如此通天的能量?这…这真是…”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因激动而有些词不达意,“若真能为何东家所言,那对我‘食为天’而言,真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了!做生意嘛,谁不想越做越大,赚他个盆满钵满?若能走出霖益,扬名西南,正是杨某梦寐以求之事!”他语速加快,显得急切而热络,“何东家若真愿鼎力相助,您就是我杨逍宇和‘食为天’的大贵人,杨某日后必定感激不尽,定有厚报!”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有巨大野心、乐于扩张、且似乎有些被成功冲昏头脑的年轻饭庄老板角色,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在极力迎合对方的预期。
何伟金见状,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愈发明显。鱼饵已经放下,鱼儿不仅闻到了腥味,而且表现出强烈的咬钩**。他心中暗自鄙夷这年轻人的“浅薄”,面上笑容却愈发慈和。他顺势将话题引向更深层、更核心的目的,状若极其无意地,如同老友闲谈般自然切入,试探道:“杨东家太过谦了,如此成就岂是侥幸?杨东家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人的事业手腕和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想必是家学渊源深厚,祖上便是商贾巨擘吧?”他轻轻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如鹰,“不知杨东家府上是……?或许,鄙人奔波四方,还曾与贵家族的其他分支有过往来呢,若真是一家人,那岂非更是缘分天注定?”他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商人间拉近关系、探寻背景根基的寻常寒暄。
来了!核心的试探终于来了!杨逍宇心中警铃大作,肾上腺素微微分泌,但脸上那热情而略显“得意”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配合地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与“追忆”,那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勾起了伤心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低沉,甚至带上了几分沙哑,先前那股“飞扬”的劲头收敛了不少:“何东家谬赞了,实在是折煞杨某。说来…唉,真是惭愧。”他微微摇头,目光落在袅袅茶烟上,似乎陷入了回忆,“家中……其实人丁稀薄,远非何东家所想的望族。杨某的父母…他们早年遭逢意外,至今…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些年来,唯有与祖父二人,相依为命。”他巧妙地隐去了杨业霆的存在,并将“父母失踪”的事实稍作修改,完美融入了即将展开的谎言之中,极大地增加了故事的整体可信度和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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