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黎烬紧紧交握的手背上,烫得惊人。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些被她深埋、试图彻底遗忘的血色记忆,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要将她撕裂。
厉战野没有催促,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行袒露最脆弱的咽喉。
安全屋内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良久,黎烬终于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一片破碎的空洞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他……他们叫他‘蝮蛇’……是蛇哥最信任的副手之一,负责……处理‘不听话的货物’和清理门户……”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地下世界。
“我……我十五岁的时候,为了给我妈凑医药费,签了蛇哥的场子打黑拳……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他们看我能打,逼我打更高级别的……地下生死局……”
她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身体也微微蜷缩起来,像是要抵御无形的寒冷。
“那里没有规则……只有输赢和生死……赢了,有钱拿……输了……”她哽咽了一下,后面的话淹没在剧烈的颤抖中。
厉战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
黎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说下去,语速急促,像是要将所有噩梦一次性倾倒出来:
“我拼了命地打……只想赚够钱就带我妈离开……但是……但是蛇哥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颗能赚钱的棋子……他们给我妈用了药……让她染上了赌瘾……欠下了根本还不清的高利贷……”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恨意。
“我被彻底套牢了……只能不停地打……打更凶残的比赛……替他们打假拳……甚至……甚至有时候要帮他们‘处理’一些麻烦……”
“那个蝮蛇……他就是负责‘处理’的人……我见过他……用一根钢琴线……就在后台……就在我眼前……”她猛地顿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如纸,再也说不下去。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攫住了她,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那些被她强行压抑多年的痛苦、委屈、愤怒和罪恶感,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厉战野沉默地看着她痛哭,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眸色却深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看着她单薄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脖颈,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他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打断她。只是任由她发泄着积压了太久的情绪。
哭声渐渐减弱,变成无力的啜泣。黎烬精疲力尽地靠在沙发背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后来呢。”厉战野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你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会变成‘黎烬’?”
黎烬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
“我妈……她受不了了……自杀了……就在我赢了一场重要比赛,以为终于能看到希望的时候……”
“他们连她的葬礼都不让我好好办……逼我当晚就继续上场……”
“我疯了……在台上差点把对手打死……自己也受了重伤……是场子里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老伯……他以前受过我妈的恩惠……他偷偷把我藏起来,帮我伪造了身份……送我上了离开M洲的船……”
“我就像一条丧家之犬……躲躲藏藏……直到……直到被黎家找到……”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他们说我是他们早年走失的女儿……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一个看似光鲜亮丽的牢笼……”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可是……”她绝望地笑了笑,“原来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还招惹上了更可怕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她招惹上了他,厉战野。
安全屋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她偶尔抑制不住的抽噎声。
厉战野缓缓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动。他没有喝,只是看着那流动的液体,似乎在消化着她那段血腥而悲惨的过去。
良久,他转过身,背靠着酒柜,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所以,‘烬’的身份,除了打黑拳和帮蛇哥处理一些脏活,还有什么?”他的问题依旧冷静而直接,不带任何同情,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附加风险。
黎烬的心微微一沉。他果然不会轻易满足。
她摇了摇头,声音疲惫:“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蛇哥很谨慎,核心的事情不会让我这种‘打手’知道……我能接触到的,只有蝮蛇这个级别的执行者……”
“那个老伯呢?帮你逃走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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