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暗格 第99章 困兽

李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根绷紧的弦，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林浩握着听筒，眼神在台灯的光晕里骤然锐利。他没有立刻回应，短暂的沉默像无形的压力，透过电话线传递过去。

李经理？林浩的声音平稳得出奇，听不出一丝波澜，这么晚，有事？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一些。林...林总，我...我有点工作上的急事，想向您当面汇报。不知您...您现在是否方便？李宏的措辞勉强保持着下属对领导的恭敬，但那急切和慌乱几乎要溢出听筒。

当面汇报？在这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林浩心中冷笑。这绝非正常的工作汇报，更像是一只感受到危险的困兽，在惊慌失措地试探猎人的动向。

马文斌那边刚出事，李宏的电话就来了。时间衔接得如此紧密，只能说明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消息传递得飞快。李宏此刻要么是得到了望江亭行动失败的消息，要么是联系不上马文斌，预感大事不妙，想来探他的口风，甚至......可能是狗急跳墙，想玩一招灯下黑？

当面汇报？林浩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疑惑，李经理，什么工作这么紧急，不能明天上班说吗？

林总，实在是...实在是情况特殊，关系到...关系到古巷项目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我觉得必须立刻向您澄清！李宏的语气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的意味，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林浩的大脑飞速运转。见，还是不见？

不见，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但也可能打草惊蛇，让李宏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从而采取更极端的措施潜逃或销毁其他证据。

见，则是一场面对面的心理博弈。他需要稳住李宏，套取更多信息，为纪委的行动争取时间。但这同样伴随着风险，谁也无法保证这只困兽会不会铤而走险。

瞬息之间，林浩做出了决断。

好吧。他语气松动了些，仿佛被打动，我在办公室。你过来吧。

谢谢林总！谢谢林总！我马上到！马上到！李宏如蒙大赦，连声道谢后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喧嚣。林浩站起身，走到门边，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留下一条缝隙。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既表示可进，也保留了缓冲的余地。

他回到办公桌后，没有坐下，而是站着，目光扫过桌面。烟灰缸、钢笔、文件夹......任何可能成为临时的东西都被他下意识地评估了一遍。他拿出手机，快速给赵强发了一条信息：【李宏正在来我办公室的路上，意图不明。密切关注，如有异常，随时接应。】然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到那种略带疲惫但掌控局面的状态，拿起一份文件，假装批阅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终于传来了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随即，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

李宏出现在门口。他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高级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完全没了平日那种油滑的腔调。他的脸色在走廊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虑。他没有打伞，或者说，匆忙得连伞都忘了拿。

林...林总。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经理，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林浩放下文件，语气带着适度的关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李宏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这才反手轻轻带上了门，但没有关死。这个细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和警惕。

他拘谨地在椅子边缘坐下，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雨水顺着他的裤管滴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林总，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抱歉。李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图组织语言。

没关系，你说有急事？林浩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种平静反而让李宏更加不安。他预想中的质问、怀疑都没有出现，这让他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是关于古巷项目的一些...一些旧事。李宏避开林浩的目光，眼神游移，我听说...听说林总最近在深入调查项目的历史问题，可能...可能听到了一些不实的传言。我...我想向您澄清一下，当年我在检测中心，所有工作都是严格按照程序和上级指示完成的，绝对没有任何违规操作！

他开始了，试图将自己摘干净，把责任推给模糊的上级指示。

上级指示？林浩轻轻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哪个上级？具体是什么指示？

李宏噎住了。他没想到林浩会如此直接地追问细节。这个...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主要是...主要是当时的中心领导层集体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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