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组长的协调效率极高。就在林浩提出建议的第二天,巡察组便正式向城投集团党委发出了《关于调阅部分历史项目电子档案备份的函》。要求调阅的范围,正是林浩目前重点关注的几个标段,包括南城古巷三期相关的招投标及合同履行全过程电子数据。
函件经由林浩之手,递交给林瑶。
林瑶接过函件,目光在调阅清单上快速扫过,当看到“南城古巷三期”及后面附带的电子数据索引号时,林浩注意到她捏着纸张边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但她抬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公事公办地回应:
“收到。电子档案调阅涉及信息安全和系统权限,需要走内部流程申请解密和提取。我们会尽快协调信息部门处理。”
她的措辞无懈可击,将可能存在的延迟归结于技术流程。
林浩点头:“理解,请林主任务必督促,尽快提供。巡察组工作时间节点要求很紧。”
“明白。”林瑶收起函件,转身离开,背影挺直,步伐却似乎比平时更快了半分。
等待电子档案的过程,如同在迷雾中屏息凝神。林浩表面沉静,继续梳理着纸质档案中发现的疑点——一份评审打分表中过于突兀的高分,一份资质文件上模糊不清的印章复印件……他将这些碎片逐一记录、标注,内心却时刻关注着电子档案的进展。
陈锋那通电话带来的警示,像幽灵一样盘旋在他脑海。那股试图触碰或清除数据的暗流,是否会阻挠这次调阅?林瑶口中的“技术流程”,是否会变成人为设置的障碍?
期间,秦清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加密通讯软件上,她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林浩知道,在巡察组这把利剑高悬的时刻,她必须更加谨慎,任何不必要的联系都可能带来风险。他只能按捺住探询的冲动,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
第三天下午,林瑶终于再次出现在巡察组办公室门口。她手里拿着一个贴着封条、标明“加密数据”的移动硬盘。
“林浩同志,这是巡察组要求调阅的电子档案备份。”林瑶将硬盘放在桌上,语气平稳,“数据已经由集团信息部门解密并提取,完整性由信息部门出具了书面保证。访问密码稍后会通过机要渠道单独发送给谭组长。”
林浩看着那个黑色的移动硬盘,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反而更加沉重。数据拿到了,但对方如此“配合”,反而让他心生警惕。这数据,是原封不动的真相,还是已经被精心“过滤”甚至“修饰”过的版本?
“辛苦了,林主任。”他接过硬盘,触手一片冰凉。
“分内之事。”林瑶说完,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信息部门反馈,由于部分备份数据年代久远,存储介质老旧,个别文件可能存在读取不畅或数据包损坏的情况,属正常技术现象。”
这话像是技术层面的例行提醒,但林浩却听出了另一层意味——她在提前打预防针,为可能出现的“数据问题”埋下伏笔。
“我们会注意的。”林浩不动声色地回应。
林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移动硬盘和访问密码很快被送到了谭组长手中。谭组长指定组内一位对电子取证略有经验的同志,会同林浩,在严格隔离的网络环境下开始对数据进行分析。
硬盘里的数据结构庞大而复杂,包含了招标公告、投标文件、评审过程记录、中标通知书、合同文本以及大量的过程邮件、审批流转记录等。时间戳跨越数年,如同一座庞大的数字迷宫。
林浩主要负责核对与他之前梳理的纸质档案疑点相关的电子记录。他首先打开了那份评审打分表的电子版。在纸质档案中,某个评委给一家资质平平的公司打出了异常高分,而电子记录显示,该评分在系统提交前最后一分钟被修改过,修改终端的内部IP地址,经初步核对,指向集团内部一个公共区域的网络接口,无法追踪到具体个人。
这印证了他的怀疑,评审过程存在人为干预,而且对方很谨慎,使用了难以追踪的方式。
紧接着,他调阅了南城古巷三期项目,关于拆迁补偿资金拨付的电子审批流。在密密麻麻的审批节点中,他发现了一笔数额巨大的“特别协调经费”申请,申请理由含糊地写着“用于推进疑难户拆迁工作”,审批人赫然是周启明,而最终收款方,是一个注册在外地的咨询服务公司。
林浩立刻想起秦清之前提过的,周启明通过特定文化基金会和咨询服务公司洗钱的套路。他尝试在数据库中搜索这家咨询服务公司的更多信息,却发现与该公司相关的绝大部分邮件往来、合同附件等数据包,均显示“文件已损坏,无法读取”。
“损坏”的时机和对象,都太过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一发现记录下来。这已经不是“正常技术现象”可以解释的了。有人不希望巡察组看到这家公司与城投,尤其是与周启明之间的完整往来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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