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暗格 第50章 表白

陈锋的离开，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城投集团内部的氛围，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僵持期”。周启明案的司法程序在稳步推进，但关于“上面的人”的传闻渐渐沉寂。专班的规模开始收缩，大部分人员回归原岗位，只保留少数核心成员进行扫尾工作。秦清作为领导小组副组长，变得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集团出现，也是行色匆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与冷峻。

林浩在党政办的位置上，逐渐坐稳。他像一块高效的海绵，迅速吸收着这个中枢机构的运行规则。公文流转、会议组织、督查督办……他处理得井井有条，连一向挑剔的苏蔓，也渐渐收起了最初那份审视，偶尔会流露出几分真心的认可。林瑶主任依旧不苟言笑，但交给他的任务明显增多，且涉及层面愈发核心。

然而，这种按部就班的平静，并未给林浩带来多少安宁。陈锋临走前的警告言犹在耳，林瑶关于“人事微调”的暗示也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深知，风暴只是暂时远离，而非消散。自己这个被放在党政办“观察岗”上的棋子，需要更多的筹码和更稳固的根基。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开始变得清晰——他需要一块更硬实的“敲门砖”，一个即使脱离城投集团光环，也能立得住的身份。

他开始利用一切碎片时间，重新拾起尘封的教材。下班后的出租屋，灯光常常亮至深夜。他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目标，直指县审计局。那里是专业对口的地方，也是他能想象到的，既能延续在城投积累的经验，又能获得一份相对超脱身份的所在。这并非逃离，而是一种战略性的转移与夯实。

日子在忙碌与备考中悄然流逝。这期间，刘亚男成了他枯燥生活中一抹亮色。这个活泼热情的姑娘，似乎并未受到集团内部微妙气氛的影响，依旧会找各种借口跑来党政办，有时是送文件，有时是分享零食，有时只是凑过来说几句俏皮话。

“浩哥，你看我这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浩哥，楼下新开了家奶茶店，第二杯半价，我请你呀？”

“浩哥，你别老是这么严肃嘛，笑一个？”

林浩大多报以无奈的微笑，或客气地敷衍几句。他并非感受不到刘亚男眼中日益明显的情愫，但他此刻的心，被太多东西占据——未竟的调查、潜在的威胁、对未来的筹划，以及……一个清冷而复杂的身影。

笔试，面试，体检，政审……流程漫长而严格。林浩凭借扎实的专业基础和之前在审计部的亮眼表现（这在他的档案中无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一路过关斩将。当录取公示贴在县人社局官网的那一刻，他心中并无太多狂喜，只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消息很快在集团小范围传开。有人惊讶，有人不解，也有人觉得这步棋走得聪明。在城投集团这个“国企巨轮”上，一个公务员身份或许不算什么，但直接进入县审计局，意义则完全不同。那是监管部门，是能拿着尚方宝剑下来的“娘家”。

刘亚男是第一个跑来当面祝贺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比她自己考上还高兴。

“浩哥！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这天晚上，刘亚男鼓起勇气，约林浩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园散步。初夏的夜晚，风里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她却紧张得手指冰凉。

“浩哥，”她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色，“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林浩看着她被路灯柔光笼罩的侧脸，心中已猜到七八分。他一直都知道刘亚男的心意，也曾贪恋过她带来的那份简单温暖。但他更清楚，自己前路未卜，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和风险，这份纯粹的感情，他承载不起，也不忍玷污。

“我喜欢你，浩哥。”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眼中闪着希冀与不安的光，“从你刚来审计部，我就……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压力很大，但我不怕，我可以等，可以陪你……”

林浩安静地听着，心中泛起细密的酸楚。他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在她话音落下时，轻声开口：“亚男，谢谢你。你是个特别好、特别真诚的女孩，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轻松。”

刘亚男眼中瞬间绽放出光彩，但林浩接下来的话，让那光彩迅速凝固。

“但是，正因为你这么好，我才不能轻易地开始一段可能无法全心投入的感情。”他顿了顿，那个清冷孤绝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不是刻意想起，而是在无数个并肩作战、心照不宣的瞬间，早已悄然占据了他内心最深处。他对秦清的感情，混杂着钦佩、好奇、心疼与一种灵魂的共鸣，复杂得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却真实地存在着。

“而且，”他声音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走的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危险。我不能，也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刘亚男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它掉下来：“是……是因为秦部长吗？”

林浩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我……我知道了。”刘亚男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对不起，浩哥，是我……打扰你了。”说完，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林浩站在原地，没有追。他知道，此刻的任何安慰都是虚伪的。晚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残留的淡淡香水味，他心中充满了歉意，但也有一丝说出实话后的释然。

他喜欢秦清。这个事实，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与沉重。他们之间，横亘着年龄的差距，复杂局势的考验，以及她身上那重重谜团。这条路，或许比他在城投集团面对的任何暗格都要幽深难测。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星子寥落，月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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