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清摊牌后的联盟,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林浩的血管。恐惧并未消失,但它被一种更明确的目标感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压制。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行走于雷区,尽管同路者本身也可能引爆炸弹,但至少,他们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颗子弹壳,林浩最终没有交给刘部长,而是由秦清通过一个绝对可靠的私人渠道,直接送到了王治邦的办公桌上,附带了一份仅有王总、刘部长、秦清和林浩四人知晓的绝密简报。简报里,林浩客观陈述了事件经过,秦清则补充了她对局势的判断——周启明背后势力的反扑已经开始,且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
王总的反应迅速而强硬。第二天,林浩父母所住的老旧小区周围,多了几个看似闲聊下棋、眼神却异常锐利的“陌生人”。林浩本人的上下班路线,也有了两班倒的、不经意的“同路人”。这是来自最高层的、无声却有力的回应。
与此同时,专班的双轨调查进入了快车道。有了秦清的深度介入和高层默许的“尚方宝剑”,许多之前难以推动的环节被强行打通。
秦清利用其财务部长身份和过往积累的人脉,以“配合上级审计、厘清历史账目”为由,绕过可能存在的内部阻碍,直接向多家与“云岭文化艺术发展基金会”有往来、且被名单标注的文化机构、画廊发出了措辞严谨的协查函。同时,她协调的境外调查机构也传回了初步消息,锁定了赵倩那笔境外资金最终流入的几个离岸账户持有人信息,虽然都是代持的“白手套”,但顺藤摸瓜,已经隐约指向了境内某个颇有能量的私人资本集团。
而林浩,则在数据的海洋里捕捉着更细微的涟漪。他与陈锋的合作更加紧密,两人一个负责构建逻辑模型,一个负责技术攻坚,几乎是以“黑客”般的效率,在庞大的数据网络中搜寻着异常节点。
“林工,你看这个!”陈锋指着屏幕上一条看似普通的集团三产公司——‘云城生活服务公司’的年度分红记录,“这家公司连年亏损,但每年都有一笔固定数额的‘股东特别分红’,支付给一个叫‘李秀兰’的自然人。而这个李秀兰,是周启明老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姨,常年卧病在床,根本没有投资能力!”
林浩立刻调取“云城生活服务公司”的所有股东信息和历年账目。“查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和业务往来,重点看它承接了集团哪些业务,特别是……和南城古巷、物业公司相关的!”
数据交叉比对的结果令人心惊。这家不起眼的“生活服务公司”,竟然在过去的五年里,通过非公开招标的方式,承接了南城古巷片区大量“莫名其妙”的工程——从“环境美化”到“管道维护”,合同金额虚高得离谱,而最终的质量验收报告却语焉不详。而所有这些项目的最终审批人,都指向了周启明分管的领域。
更关键的是,林浩在追踪这些资金最终流向时,发现其中一部分,经过几次腾挪后,竟然也汇入了那个“云岭文化艺术发展基金会”,而基金会的一笔巨额支出,赫然是赞助了一场由某位国内知名艺术家主导的、在海外举办的“文化交流展”。那位艺术家,与名单上一位背景深厚的文化掮客往来密切。
一条若隐若现的链条,开始浮出水面:周启明利用职权,通过关联公司(如赵倩的物业、张维安技术掩护下的空壳公司、以及这家‘生活服务公司’)虚增项目、套取国有资金,资金经过多层复杂流转进行洗白, 最终输送给特定的利益团体,可能用于利益输送、政治献金或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沈卫东”的名字,如同幽灵般附着在这条链条的某个环节,其真正角色和卷入程度,依然成谜。
所有这些发现,林浩和秦清都形成了极其详尽的报告,通过绝密渠道直接呈报给王总和刘部长。他们像是在编织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每一个节点都力求牢固,每一条线索都反复验证。
压力巨大,进展也巨大。林浩感觉自己像是在高温高压的熔炉中锻造,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异常的亢奋和敏锐状态。他处理的数据量远超以往,做出的判断愈发果决,甚至开始能够预判秦清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并提前做好准备。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执行者,更像是一个逐渐成熟的协作者。
然而,就在调查进入最关键的攻坚阶段,一纸突如其来的人事考察公示,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集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集团人力资源部下发通知,拟提拔审计部职员林浩同志,任集团党政办公室副主任(试用期一年)。
消息公布,众人愕然。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无疑是一次明升暗降,或者说,是一次“体面”的流放。党政办副主任,听起来是迈入了中层干部序列,地位提升了,但谁都知道,那是个务虚多于务实的岗位,远离核心业务和权力中心。将正在风口浪尖上、深陷周启明案调查漩涡的林浩调离审计部,调离专班,其意味不言自明——调查该告一段落了,某些线,不能再深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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