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远征舰队的捷报像阵滚烫的热风,裹着满船香料的馥郁与白银的冷光,吹遍了大明的每一寸疆土。市集上的货郎会拍着货箱念叨 “西洋的胡椒能治寒症”,茶馆里的书生们争着描绘 “能载百人的巨舰如何劈波斩浪”,连皇城根下扫地的老卒,腰杆都比往日挺得更直 —— 整个帝国都浸在一种开拓进取的亢奋里,仿佛连风都带着向外扩张的劲儿。
可这份亢奋,却烧不透朱允炆眼底的沉毅。他案头的烛火摇曳,映着墙上那幅凭记忆绘就的《坤舆万国全图》,手指总在太平洋那片模糊的蓝色区域反复摩挲。西洋航路虽赚得盆满钵满,却远非他的终点 —— 那片被欧洲人唤作 “大南海” 的海域背后,藏着一个能彻底改写大明命运的新世界,一个传说中遍地是贵金属的 “金山之地”。
“陛下,火龙实验室的煤油产量又增了两成,如今天津卫的兵船夜里都能亮如白昼了。” 内侍轻声禀报,将一份奏折递到案前。朱允炆扫过奏折,眉头却没松开:煤油虽能解燃眉之急,可他要建的是真正的工业帝国 —— 修铁路、开工厂、改革税制,哪一样不需要海量的贵金属撑底?皇家银行的信用得靠真金白银巩固,千万百姓的温饱也得靠新作物托底。他指尖在地图上 “殷地安”(朱允炆对美洲的临时命名)三个字上顿住,眼神骤然亮了:就是这里。
这一次,朱允炆没像西洋远征那样大张旗鼓。他把差事交给了行事稳健的东洋拓殖公司,又从海军抽调三艘 “风” 字级巡洋舰 —— 每一艘都做了特殊改装,船底裹了铜皮防腐蚀,船舱加了隔层储淡水 —— 再配五艘大型补给船,凑成一支 “探索舰队”,代号 “金乌”。
舰队司令选的是赵德胜。这将领在南海之战里立过功,不仅懂新式航海术,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 —— 朱允炆记得,去年赵德胜巡查海防时,连船帆的缝线磨损都能一眼看出,这样的人,才能扛住横渡太平洋的风险。
出发前三天,天津卫秘密海军基地的密室内,烛火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墙上挂着幅更精细的地图,太平洋的洋流用红色箭头标注,美洲西海岸只画了模糊的曲线。“德胜,” 朱允炆的手指顺着北纬三十五度线划过去,指甲蹭过 “北赤道暖流” 四个字,“此去不是征战,是探路。你带着‘定辰仪’和星图,顺着这条线往东,就能借洋流的力省些航程。”
他忽然俯身,指尖点在地图上一片空白处:“到了对岸,先找大河入海口或者天然良港。有两件事要记牢:第一,找‘金薯’(红薯)和‘玉黍’(玉米)—— 金薯藤蔓能爬满坡,块根埋在土里耐旱,玉黍秆子高,结的棒子颗粒足,这两样是能活百万百姓的神物;第二,探矿脉,尤其是白银,若是见着河里有银沙,或是山里有银灰色的石头,一定要记好位置。”
最后,朱允炆按住赵德胜的肩,语气沉得像铁:“遇着当地土人,先礼后兵。送些丝绸、玻璃珠,跟他们换东西,探探虚实。万不得已,不能动刀兵 —— 你们是大明的使者,不是抢东西的强盗。”
赵德胜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密令:“臣定不辱使命!”
建文五年秋,渤海湾的晨雾还没散,“金乌” 舰队就悄没声地驶离了港口。船帆上没挂大明龙旗,只飘着不起眼的蓝色三角旗,船舱里装着丝绸、瓷器、玻璃器,还有农学家、勘探师 —— 一船的人和物,都藏着朱允炆的秘密期望,慢慢消失在东方的迷雾里。
这趟航程,比西洋航行难上十倍。太平洋的宽,能吞了整个南洋 —— 放眼望去,只有天和海,连座小岛都难见。头一个月还好,船员们看着日出日落,还会凑在一起说笑话;到了第二个月,淡水开始发浑,过滤时能滤出细小的杂质,有人开始牙龈出血,那是坏血病的征兆;第三个月,连最老的水手都没了精神,年轻的船员夜里会偷偷抹眼泪,想家。
“司令,定辰仪的指针偏了!” 这天清晨,导航官抱着仪器冲进船舱,声音发颤。赵德胜刚啃完一块硬得硌牙的干粮,立刻起身去看 —— 指针果然歪了,若找不回航向,整支舰队都得在海上漂着。他盯着星图看了半个时辰,又让了望哨盯着北极星,终于咬牙下令:“调整航向,往南偏三度!按陛下说的,跟着洋流走!”
或许是天可怜见,又或许是定辰仪够准,三天后,了望哨突然喊:“有风!是西风!” 船员们涌到甲板上,看着船帆被风吹得鼓鼓的,航速一下子提了上来 —— 他们真的抓住了西风漂流,顺着洋流往东走,省了不少力气。
可苦难还没结束。第四个月,一场风暴突然袭来,巨浪像小山似的砸在甲板上,一艘补给船的桅杆断了,船员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修,好几个人被浪拍得浑身是伤。赵德胜站在舰桥上,雨衣被风吹得猎猎响,手里的望远镜从没放下过 ——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一慌,整个舰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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