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基建录 第34章 议政初鸣

天启三年秋，《皇明宪约》的颁布如惊雷滚过帝国疆域。

明黄诏书贴遍各州府城墙，说书人在茶肆中将 “议政堂” 三字说得唾沫横飞，格物院改进的活字印刷术更让小报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 油墨香里，“议员”“投票” 这些新鲜字眼，顺着漕运商船漂到江南水乡，跟着马帮驼队传到塞北驿站，连西南土司辖地的土官，都托人抄了份宪约条文反复琢磨。

士林间炸开了锅：翰林院老翰林捧着诏书直叹 “祖制难违”，江南文社却聚在画舫里争论 “民议当否入政”；商贾们算盘打得噼啪响，既盼着议政会能替海商争权益，又怕这新规矩搅乱了现有的生意；乡野百姓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 “以后除了皇帝，还有人能管国家大事”，蹲在田埂上议论时，总不忘往南京城的方向多望两眼。

而这场风潮的中心，南京城那座由旧德王府改建的议政堂，正悄然挂起鎏金匾额。

朱漆大门内，阶梯式的座椅逐排铺陈，半圆形议事厅的穹顶绘着日月山河图，正前方的发言台旁摆着丈许宽的楠木长桌，桌案上笔墨纸砚整齐排列，唯独少了传统朝堂的龙椅 —— 这里，将是大明首个 “君臣共议” 的场域，一场检验宪约生命力的大戏，正等着拉开帷幕。

按宪约规定，首届议政会的成员构成堪称 “大杂烩”：三分之一是各省布政使司推举的乡贤耆老与致仕官员，有曾镇守边关的老将军，也有在地方兴办义学的儒绅；三分之一由皇帝朱允炆亲点，从六部九卿、翰林院到格物书院，挑的都是通晓实务的 “贤能”，连格物院总事徐光启都挂了个 “技术议员” 的名头；最后三分之一来自 “行业推举”，苏州织户公会选了大工坊主张万春，广州十三行推了海商巨头郑芝龙，甚至太医院院判与工部总匠师，也各占了一个席位。

十月十二，议政会第一次正式审议会议如期召开。

当议员们踏着晨光走进议事厅时，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往日朝堂上 “面北朝南” 的规矩没了，各省代表按地域分坐阶梯座椅，面前的小书案上摆着议题副本与纸笔；发言台后悬挂着巨幅海图，图上用红漆标注着南海航线与西洋诸国据点，旁边立着三艘舰船模型，漆面锃亮，炮口森然 —— 今日议题只有一个，却足以牵动大明的国本：《大明皇家海军未来五年扩充计划及预算案》。

主持会议的信国公汤和，已是年过七旬的老臣。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玉带衬得身形略显佝偻，却自有沙场磨砺出的沉凝气度。

手中檀木槌轻轻一敲，议事厅内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消散，只余窗外梧桐叶飘落的沙沙声。“诸位议员，” 汤和的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今日议海军扩编之事，关乎海权安危、商路存亡，还请各抒己见，共商国是。”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兼海军都督周朔便大步走上发言台。

他身着新式海军礼服，藏青色袍面上绣着银线海浪纹，腰间佩剑的剑柄打磨得光亮。“诸位请看！”

周朔伸手指向海图，指尖落在南海群岛的标记上，“去年南海一战，我军虽击沉西洋红毛夷舰船三艘，缴获火炮五十余门，可诸位知否？那夷舰‘维多利亚号’，舰炮竟有百门之多，射程比我军‘镇’字级战列舰远出三里！若不是将士们拼死近战，胜负尚未可知！”

他转身从案上取过册页，展开时纸页哗哗作响：“五年计划具体如下：造十艘‘威’字级战列舰，排水量三千石，配百二十门铜炮，航速较‘镇’字级提两成；造三十艘快速巡洋舰，专司护航商船、侦查敌情；另在登莱、广州、福州建三座海军基地，修船坞十二座、炮台三十座 —— 总计需银一千八百万两！”

“一千八百万两？！” 这话如热油里滴了冷水，江南商贾议员张万春猛地站起身，算盘珠子被他攥得发白，“去年全国盐税三百二十万两，茶税两百八十万两，加起来才六百万！这巨款，国库拿得出来？莫不是要加征商税？”

“兴兵黩武，非圣王之道啊！”

来自山东的老儒刘崇文颤巍巍站起，花白胡须抖个不停，“《论语》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若将这银钱用于赈济河南灾民、修淮河堤坝，百姓必感念圣恩！造这些杀人利器，与暴秦筑长城有何区别？”

“刘老先生此言差矣！” 格物书院出身的年轻议员陈敬之立刻反驳，他攥着《海国图志》，声音清亮如钟，“昔日宋室仁厚，却因无强兵护佑，最终崖山蹈海！西洋番夷唯利是图，去年他们在吕宋屠杀我大明商民三千余人，何曾讲过‘文德’？这银钱不是耗费，是买国家的安全、商路的太平 —— 去年海贸税两百万两，若舰队能护得商路畅通，三年便可回本，这是明摆着的账！”

“账？你算的是眼前账！” 保守派文官议员李东阳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陕西大旱刚过，流民还在逃荒；浙江倭寇虽平，沿海州县尚需重建 —— 这些钱若用在民生上，能活多少人？投进大海里，万一舰船造不好、战事打不赢，岂不是竹篮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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