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23章 咖啡馆里的“样品”

“哦！我亲爱的宋！真是稀客！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安娜·伊万诺娃的声音如同她精心调制的咖啡一般，带着一股慵懒而诱人的暖意。她放下擦拭的玻璃杯，从吧台后绕了出来。今天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勾勒出丰腴合度的曲线，金色的卷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边，更添几分风情。

宋梅生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受宠若惊的笑容，迎了上去：“安娜小姐，您这话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明明是您送了那么雅致的请柬，我再不来，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他说话间，很自然地脱下大衣，安娜则含笑接过，熟练地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请柬不过是找个由头，主要是想念宋科长……还有您对咖啡的独到见解了。”安娜眼波流转，伸手示意宋梅生坐到他常坐的那个靠窗的僻静卡座，“今天想尝尝什么？还是蓝山？或者试试我新到的巴西豆？味道非常醇厚，带着一点坚果和巧克力的香气，我想您会喜欢的。”

“既然是安娜小姐大力推荐，那当然要尝尝新品。”宋梅生从善如流地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咖啡馆。下午时分，客人不多，只有角落里有对像是情侣的俄国人在低声交谈，还有一个戴着眼镜、像是学者的男人在独自看报。吧台里，那个叫谢尔盖的年轻男服务生正在默默地擦拭咖啡机。

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但宋梅生敏锐地感觉到，从他进门那一刻起，一种无形的、细微的关注就笼罩了他。安娜的热情背后，是精准的审视。

安娜亲自去准备咖啡，袅袅婷婷的背影也是一道风景。宋梅生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手指看似无意地轻轻敲击着铺着蕾丝桌布的桌面，目光投向窗外冷清的街道，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开场白。

很快，安娜端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两杯香气四溢的黑咖啡，还有一小碟方糖和奶盅。“尝尝看，”她将一杯放在宋梅生面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给我点专业的评价。”

宋梅生端起白瓷杯，先闻了闻香气，然后小心地呷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舌尖，浓郁的醇香和一丝微妙的果酸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确实品质上乘。他放下杯子，赞许地点点头：“香气浓郁，酸度明亮，回甘也很干净。安娜小姐，您这巴西豆选得真好，比上次那批哥伦比亚的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看来宋科长不仅是管理后勤的高手，更是品味咖啡的行家。”安娜嫣然一笑，用小勺轻轻搅动着自己杯中的咖啡，动作优雅，“听说……宋科长最近公务十分繁忙？城里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

来了。切入正题了。宋梅生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你懂的”的无奈，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点声音：“唉，别提了，安娜小姐。这几天简直是焦头烂额。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又是戒严，又是搜查，还要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任务’，真是……”他摇了摇头，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能者多劳嘛。”安娜表示理解地笑了笑，蓝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像是随口问道，“我听说……前几天城外也不太平？好像有一股什么武装人员被解决了？”

她问得轻描淡写，但宋梅生瞬间警觉。这是在试探他与“镇三江”被剿灭的关系！他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淡漠：“哦，你说那个啊。好像是有一股不开眼的土匪，撞到皇军枪口上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这种管后勤的可不清楚，都是特务机关和野战部队的功劳。我们也就是跟着忙忙后勤，打扫打扫战场。”他巧妙地将自己摘干净，定位成一个被动应付差事的后勤官员。

“原来如此。”安娜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吹气，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做什么生意都不容易。我店里好些常用的东西，现在进货都麻烦得很，价格还飞涨。”

宋梅生心中一动，机会来了。他脸上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们警察局也一样！别说你们开店用的，就是我们局里一些日常耗材，现在想按以前的价格和渠道拿货，都难如登天！尤其是些……嗯，比较特殊的东西。”他刻意在“特殊的东西”上加重了语气，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安娜一眼。

安娜搅拌咖啡的手微微一顿，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迷人的微笑，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特殊的东西？宋科长指的是……”

宋梅生左右看了看，虽然周围没人，但还是将声音压得更低，身体前倾，做出分享秘密的姿态：“安娜小姐，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您说句实在话。您这咖啡馆，来往的客人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我呢，在警察局，好歹管着点采购的渠道。这年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手里攥着些紧俏货，反而比守着那点死工资强。”

安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变得更为专注：“宋科长的意思是……”

宋梅生不再绕圈子，他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巧的、用软木塞封口的玻璃瓶，只有小拇指大小，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他将瓶子轻轻推到安娜面前的桌布上。

“盘尼西林。”宋梅生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纯的。就这么一小瓶，关键时刻能救一条命。”

安娜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小玻璃瓶上，即使以她的镇定，呼吸也明显急促了一瞬。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更清楚它在黑市上的价值和在特定圈子里的需求有多么巨大。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拿起那个小瓶，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放下，蓝灰色的眼睛重新看向宋梅生时，里面已经充满了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

“宋科长……您这可真是……大手笔。”安娜的声音也压低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种东西，您是从哪里……而且，您给我看这个，是有什么打算？”

宋梅生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略带得意的神情，仿佛一个刚刚展示了宝贝的商人：“来源安娜小姐就不用打听了，我有我的门路。至于打算嘛……”他拿起小勺，也搅动着杯子里已经开始变凉的咖啡，慢条斯理地说，“这东西放在我手里，烫手。我需要的不是钱，至少不全是。我需要的是……稳妥的渠道。能把它，或者类似的东西，送到真正需要它、并且出得起价钱的人手里。当然，前提是绝对安全。”

他紧紧盯着安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听说……安娜小姐您认识一些……有国际背景的朋友？或许，他们会对这种‘硬通货’感兴趣？”

这番话，几乎已经是**裸的摊牌了。他表明了自己有稳定获取紧俏物资（尤其是药品）的能力，寻求的是更高层级、更安全的合作对象，而非简单的黑市贩卖。

安娜沉默了。她拿起那个小玻璃瓶，在指尖轻轻摩挲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宋梅生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给她思考的时间。咖啡馆里回荡着轻柔的古典音乐，与窗外肃杀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过了足足有两三分钟，安娜才缓缓放下那个小瓶，抬起眼，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职业化的、却又带着点真正兴趣的笑容：“宋科长，您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这东西，确实很诱人。不过，您知道的，做这种生意，风险极大。我需要确认您的‘门路’是否稳定，以及……您的诚意。”

“诚意我已经摆在这里了。”宋梅生指了指那个小瓶，“这一瓶，就当是送给安娜小姐的见面礼，或者……样品。您可以拿去验验成色。至于门路是否稳定……”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自信，“只要渠道畅通，货源不是问题。甚至，不只是药品。”

安娜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深深地看着宋梅生，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最终，她伸出手，将那个小瓶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裙子的暗袋里。

“好吧，宋科长。”安娜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柔媚，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您的‘样品’，我收下了。我会‘问问’我的那些朋友。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需要时间和耐心。”

“我明白。”宋梅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他举起咖啡杯，做出敬酒的姿势，“那我就静候安娜小姐的佳音了。合作愉快？”

安娜也端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了……更好的咖啡豆，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刚刚达成的只是一笔普通的咖啡豆生意。但空气中涌动的，却是远比咖啡因更令人心悸的危险与机遇。宋梅生知道，通往苏联情报网的那扇门，已经被他撬开了一道缝隙。而安娜也清楚，这个看似贪财好色的伪满科长，背后隐藏的能量和意图，恐怕远超她的想象。这场危险的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