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91章 绝密扫荡计划

信仰的淬炼让宋梅生的内心如同经过烈火锻造的精钢，更加坚韧沉稳。他像一枚深深嵌入敌人内部的钉子，表面光滑，与环境融为一体，内里却时刻保持着最大的张力，等待着那个足以撬动局面的支点出现。这个支点，在一个看似寻常的下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临近农历新年，虽然时局紧张，但表面上的应酬往来却比平日更多。警察局需要打点的上级机关、友邻单位、以及各路需要维系关系的“神仙”不少。作为副局长，宋梅生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其中。这天，他带着王股长，亲自押送一批“年敬”，前往日本特务机关所在地，面见鸠山彦的秘书松本。

这松本秘书，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总是带着一副程式化的谦和笑容。但宋梅生深知，能在鸠山彦身边坐稳这个位置，绝非易与之辈。此人心思缜密，对中国人表面客气，骨子里却透着疏离和审视。

交接年礼的过程乏善可陈，无非是些“聊表心意”、“感谢平日关照”的客套话。松本秘书熟练地清点着礼单，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说着“鸠山机关长阁下心领了，贵局太客气了”之类的套话。

一切本该在这种虚伪的和谐中结束。然而，就在宋梅生准备告辞的时候，松本秘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松本对着话筒“嗨、嗨”地应了几声，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和匆忙，连声对宋梅生说了句“失礼一下”，便拿起一个厚厚的、印有“绝密”字样火漆封口的档案袋，快步走进了里间鸠山彦的办公室。

或许是走得匆忙，或许是认为宋梅生这个“中国官员”根本看不懂也接触不到核心机密，松本秘书竟然没有将他办公桌中间抽屉完全推回，只是虚掩着，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宋梅生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那道缝隙。透过缝隙，他能看到抽屉里放着几份文件，最上面一份的封面，赫然用日文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昭和十四年度第一期治安肃正作战计划（极秘）”。

治安肃正！这就是日军对抗联等抗日力量进行扫荡的官方称谓！“极秘”二字，更是说明了其等级之高！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可能就是老木提醒过的、日军即将发动的大规模扫荡计划！

巨大的诱惑和极度的危险像两条毒蛇，瞬间缠住了宋梅生的心脏。他能听到里间隐约传来鸠山彦和松本的对话声，似乎是在讨论计划的某个细节。时间紧迫，可能只有几十秒，甚至十几秒！

怎么办？强行开锁取出文件查看？不可能！抽屉有锁，动作太大，风险极高，一旦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放弃？任由这份关乎无数同志生死的情报从指尖溜走？绝不！

电光石火之间，宋梅生的目光扫过松本秘书的办公桌。桌面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茶，以及一本翻开的、似乎是日常联络用的电话记录本。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有些内急、又不好意思打扰的表情，对着里间方向微微提高声音，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松本桑，您先忙，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里间的对话声停顿了一下，传来松本秘书“请便”的回应。

宋梅生立刻起身，脚步不快不慢，走向办公室外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方向。但在经过松本秘书办公桌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被旁边经过的王股长不经意地轻轻撞了一下（这自然是王股长在宋梅生眼神示意下的默契配合），一个趔趄，手“下意识”地扶向桌面以保持平衡。

“哎哟！”王股长配合地低呼一声。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接触中，宋梅生的手腕看似无意地一带，将那杯半满的茶水精准地碰倒！微凉的茶水瞬间泼洒出来，正好浇在那个没有关严的抽屉缝隙里，也溅湿了桌面上的电话记录本！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松本秘书！实在抱歉！”宋梅生立刻站直身体，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声音足够让里间的人听到，同时手忙脚乱地试图用袖子去擦桌上的水渍。

王股长也在一旁连声道歉：“怪我怪我！没站稳，撞到副局长了！”

里间的门被猛地拉开，松本秘书皱着眉头快步走了出来，看到一片狼藉的桌面和正在“努力”擦拭的宋梅生，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宋副局长！这是……”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惕。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松本桑！”宋梅生语速加快，显得十分懊恼，“都怪我，没站稳，碰倒了您的茶杯！您看这……把您的本子都弄湿了！还有这水，好像流进抽屉里了！真是罪过！罪过！”

他一边说，一边“焦急”地试图拉开那个抽屉，想清理里面的水，但抽屉是锁着的，他自然拉不动。“哎呀，这抽屉锁着呢！水进去了可怎么办？里面的文件要是湿了，我可就万死莫辞了！”

松本秘书一听水可能渗进了存放机密文件的抽屉，脸色骤变，也顾不上责备宋梅生了，赶紧掏出钥匙，口中说着：“没关系，我来处理，宋副局长不必介意。”但开锁的动作却有些慌乱。

就在松本秘书低头开锁的瞬间，宋梅生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盯住了抽屉内部。抽屉被拉开，最上面那份“治安肃正计划”的封面已经被渗入的茶水浸湿了一角。松本秘书惊呼一声，赶紧将文件取出，用袖子擦拭。

就在这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宋梅生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快速阅读能力，目光如同高速扫描仪，捕捉到了翻开页面上几个最关键的信息：

作战代号：“雪崩”

主要目标区域：北满抗联xx根据地（一个他之前从老木情报中得知的关键区域）

参战部队：关东军驻哈尔滨第xx守备队主力、伪满军x个团（兵力规模远超往常）

发起时间：农历新年初六拂晓！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刻在他的脑海里。

“还好，只是湿了封面一角，不影响阅读。”松本秘书检查了一下文件，松了口气，但看向宋梅生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审视和冷意。“宋副局长，以后还请小心些。”

“是是是，一定一定！今天真是太冒失了！”宋梅生连连鞠躬，表情懊悔不已，“改日我一定备酒向松本桑赔罪！今天就不打扰您和鸠山机关长商议大事了，我们先告辞，告辞！”

他拉着还在懵懂状态的王股长，几乎是逃离了特务机关。直到坐进汽车，驶离那条街，宋梅生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刚才那几十秒钟，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副局长，您刚才……没事吧？”王股长小心翼翼地问，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

“没事，就是差点闯祸。”宋梅生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语气尽量平静，“以后在这种地方，手脚都放轻点。”

“是是是，我记住了。”王股长心有余悸。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宋梅生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成功了！他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绝密情报！代价是，他在松本，甚至可能在鸠山彦那里，留下了一个“毛手毛脚”的负面印象，但这与情报的价值相比，微不足道！

他迅速拿出纸笔，凭借记忆，将获取的关键信息加密记录下来：

“雪崩，北满xx区，初六拂晓，敌守备队主力及伪满x团。”

情报等级极高，传递刻不容缓！距离农历新年初六，只剩下不到五天时间！他必须立刻、马上将情报送出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到无数同志的生命！

然而，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常规的死信箱联络时间在两天后，而唯一的紧急联络渠道，随着上次交通员被捕，已经中断！

如何在这公短的时间内，将这份足以改变战局的情报，安全地送出去？

宋梅生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感觉那份刚刚到手的情报，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坐立难安。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考验，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