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65章 “赃款”的妙用

与安娜在咖啡馆那场机锋暗藏的对话，如同在浓雾中窥见了一丝灯塔的微光，让宋梅生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了更清晰的预判。日本主子们想当“品茶人”，坐看手下这群“茶叶”在杯子里打旋儿？那他宋梅生，就得好好表演一下，怎么个“旋”法，才能既保全自己，又把讨厌的对手甩出杯外。

“老木”的警告言犹在耳，组织的渠道必须冻结。但这并不意味着坐以待毙。相反，他必须利用眼前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将“苦肉计”演到极致，用一场警察局内部的“茶杯风暴”，来掩盖更深层的暗流。而这场风暴的关键“道具”，就是那笔看似不起眼、却能要人命的“赃款”。

回到警察局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宋梅生反锁上门，大脑飞速运转。安娜暗示日本人可能在利用内部矛盾进行“压力测试”，这与他之前的判断不谋而合。这意味着，特务科高岛明天的问询，绝不会仅仅停留在账本疏漏这种小事上，很可能会深入探查他与张怀民矛盾的根源，甚至试图引诱他们互相撕咬，露出更多破绽。

他不能被动接招，必须主动给高岛递上一份“合情合理”的剧本。而这份剧本的**部分，需要一件能瞬间点燃张怀民贪欲、又能让其行为严重越界的“致命武器”。这件武器，必须与“钱”有关，但又不能是简单的贪污公款，那样太直白，容易引火烧身。最好是那种游走在灰色地带、与日本人有关联、能让张怀民自以为抓住把柄就足以致命的东西。

他想起了之前王股长“酒后失言”时提到的那个已调离的日本顾问松本。对，就是他了！一个失势的顾问，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特种物资”采购差价……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小笔来源不明、但又隐约能与松本扯上关系的款项，突然出现在张怀民或其心腹的活动中，那张怀民会如何反应？

以张怀民那点可怜的格局和对权力的贪婪，他绝不会想着去核实真伪，只会如获至宝，以为抓住了宋梅生勾结日顾问、侵吞公款的铁证！他会迫不及待地动用一切手段去深挖，甚至会因为急于求成而做出逾越权限的蠢事——比如，私下调查、甚至可能动用非常规手段去“取证”。而这，正是宋梅生需要的：让张怀民在特务科面前，从一个“举报者”变成一个“违规操作、别有用心的调查者”。

思路清晰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这笔“赃款”合理地出现。金额不能太大，太大不真实，容易引起深度怀疑；但也不能太小，太小不足以让张怀民疯狂。最好是那种能让一个科长级别官员动心、又能短期内解决“燃眉之急”的数目。

宋梅生打开保险柜，从里面一个不起眼的信封里，取出了一小叠美钞。这是他之前通过不同渠道零星攒下的“硬通货”，大约价值一百多块大洋。他抽出五张面额十美元的纸币。五百美元，在这个年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一个普通警察好几年的薪水，足够有诱惑力，又不会夸张到离谱。

如何让这笔钱“出现”在张怀民的视野里，且与他宋梅生扯上关系？直接塞给张怀民？那是找死。需要的是一个复杂的、看似偶然的流转过程，最终痕迹要若隐若现地指向张怀民那边的人。

他想到了哈尔滨道外那些鱼龙混杂的黑市兑换点。那里每天都有见不得光的金钱交易，是洗钱和制造混乱的绝佳场所。他需要一个人，一个绝对可靠、又不会被怀疑与他有关联的人，去那里完成一个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交易。

王大力！这个憨直忠诚的下属再次成为不二人选。他背景干净，与宋梅生的公开关系仅限于上下级，最重要的是，他执行力强，不会多问。

傍晚时分，宋梅生再次以“检查后勤隐患”为名，将王大力叫到后院仓库附近。暮色四合，寒风凛冽，四周无人。

“大力，有件要紧事，需要你马上去办，要绝对保密。”宋梅生神色凝重，将用油纸包好的五张美钞塞到王大力手里。

王大力接过那薄薄一沓纸币，感觉手心有点发烫，但他没有任何犹豫，低声道：“科长，您吩咐！”

“你换上便装，去道外‘三不管’地界，找一家叫‘悦来’的烟馆隔壁，有个挂着‘兑换金银’破牌子的小铺子。”宋梅生低声交代，语速很快，“你进去，不要多说话，就把这钱递给掌柜，说要换成等值的‘老头票’（伪满纸币）。换完之后，立刻离开，不要在附近逗留。”

王大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换钱，但还是重重点头：“明白！换完就回来！”

“不，别直接回来。”宋梅生摇摇头，继续吩咐，“你换完钱，在回来的路上，找个僻静无人的巷口，假装系鞋带或者吐痰，把换来的‘老头票’，随便抽出一小部分，揉皱了，扔在墙角明显一点的地方。记住，要扔得像是无意中掉落的，然后你就走，别回头。剩下的钱，带回来给我。”

王大力听得眼睛都直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科长……这……这是为啥？好好的钱，干嘛要扔了？”

宋梅生没法跟他解释这背后的复杂算计，只能板起脸，用命令的口吻说：“别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做！记住，整个过程，不能有任何人看见你，特别是不能让人认出你是警察局的人！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任何岔子，你我都得完蛋！”

见科长说得如此严重，王大力立刻把好奇心抛到九霄云外，把胸脯拍得山响：“科长放心！我王大力就算把命丢了，也保证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看着王大力魁梧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宋梅生长长舒了口气。这一步棋，看似随意，实则凶险。如果王大力被人盯上，或者那个兑换点本身就有问题，都可能前功尽弃。但他相信王大力的能力和运气，也相信那种混乱之地的规则——只认钱，不认人。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王大力顺利完成任务，等待那张被“无意”丢弃的钞票，被某个“幸运”的乞丐或者更夫捡到，然后因其面额不小，很可能被上交到附近的派出所，最终作为一条“可疑财物”的记录，进入警察局的内部通报系统。而这条记录，大概率会先到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张怀民手里。

以张怀民的多疑和对宋梅生的紧盯，他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一定会派人去查这笔钱的来源。而道外黑市的兑换铺子，根本不会有详细的记录。但只要张怀民顺藤摸瓜，查到这笔钱最初是美元兑换而来，再联想到王股长“酒后”透露的、与日本顾问松本有关的“账目问题”……一个“宋梅生通过黑市洗钱，掩盖与日顾问的不法交易”的“完美”逻辑链，就会在他那被嫉妒和贪欲充斥的脑海里自动形成。

“真是……完美的‘钓鱼执法’，可惜，鱼饵和鱼竿都在我手里。”宋梅生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在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这操作，简直像是在下一盘狼人杀，他不仅要冒充好人，还得偷偷给预言家发查杀。

一小时后，王大力安全返回，将换来的厚厚一叠“老头票”和几张零钱交给宋梅生，并低声汇报：“科长，事办完了。按您说的，扔了一小卷在柳条巷口那个垃圾堆旁边了。没人看见。”

“好！”宋梅生用力拍了拍王大力的肩膀，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赞赏，“大力，干得漂亮！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明白！”王大力憨厚地笑了笑，虽然依旧不明白科长的深意，但能为科长分忧，他感到无比自豪。

宋梅生将那些“老头票”重新锁进保险柜。这笔钱，未来或许还有其他用处。现在，一切准备就绪。诱饵已经抛下，陷阱已经布好，就等着明天，看那位利令智昏的副局长大人，如何一步步走进这个为他精心准备的局了。

夜色渐深，宋梅生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哈尔滨零星亮起的灯火。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但他内心的风暴却即将掀起。他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张副局长，这份‘美金大礼包’，希望您能喜欢。”他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举了举空杯，脸上露出一丝冰冷而期待的笑容。这场自导自演的大戏，最重要的配角已经就位，明天，将是拉开帷幕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