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熵 第98章 葬仙窟突围

泛黄的纸张如断翅的蝴蝶般翻飞，李月盯着兄长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獬豸纹，看着他腰间新换的鎏金错银腰牌在风中晃出冷光。

记忆如潮水般裹挟着灼痛涌来。煤油灯爆裂的火星点燃梁上芦苇的瞬间，六岁的李月正踮脚够着木梯上的铁皮盒。

十年前的夏夜被浓烟染成墨色，热浪掀翻窗棂的刹那，是少年李子整个人压过来，带着槐树叶气息的蓝布衫将她严严实实裹住。

断壁残垣间，碎石划破掌心的刺痛混着焦糊味刺入鼻腔。

李子滚烫的血珠顺着脊梁骨蜿蜒而下，在她颤抖的指尖绽开红梅。

那具单薄的身躯像堵密不透风的墙，将飞溅的火星与坠落的梁柱统统挡在身后。

他染血的后脑勺抵着她额头，染血的嘴角却还扯出安慰的笑：别怕，有我在。 火舌舔舐着少年的后颈，他的声音混着剧烈咳嗽在胸腔震颤，而李月死死攥住他渗血的衣角，指甲缝里嵌满皮肉与灰烬。

执法大厅的冷光灯如同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每一处细节都切割得纤毫毕现。

兄长的玄铁面具泛着森冷的光，表面的饕餮纹在光影交错间似要活过来，吞吐着森然的寒气。

腰间那把寒光凛凛的配剑，折射出的锋芒如毒蛇吐信，稳稳地抵在她喉间，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划破脆弱的肌肤。

皮革手套裹着的手指微微发颤，那细微的战栗竟与当年护着她逃离火场时如出一辙。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李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熊熊烈火中，少年兄长用单薄的身躯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庇护所，滚烫的灰烬落在他背上，灼出一道道血痕，可他的手臂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此刻，李月望着面具下露出的坚毅下颌线，恍惚间，飞溅的火星与寒光闪闪的剑锋在眼前交织。

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与此刻手握生死簿、执掌人间律法的执法者，在记忆与现实的裂缝中缓缓重叠。

喉间冰凉的触感突然化作温热的血，那是被剑尖划破的细微伤口渗出的血珠。

她的目光在兄长的面具上游移，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要将她护在羽翼下的亲人，还是能轻易碾碎她性命的审判者。

密道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石壁上的阴影如鬼魅般扭曲。

李子刚把青铜古卷塞进怀中，头顶的机关便发出刺耳的齿轮转动声。

碎石簌簌落下，密道尽头的暗门轰然洞开，数十道寒光刺破黑暗 —— 玄铁打造的锁链缠在玄天宗弟子的腕间，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金属碰撞声，锁链末端的狼牙锤在地面拖出狰狞的沟壑。

执法堂主踏着满地碎石走来，玄色道袍上的银色云纹泛着冷光。

他腰间的断魄剑突然发出嗡鸣，剑穗无风自动，卷起地上几片枯叶。

李子，三日前藏经阁失窃，果然是你这孽徒所为。 玄墨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伸手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缠着符咒的小臂，交不出古卷，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葬仙窟。

话音未落，身后弟子同时结印，墙壁上的符文骤然亮起血芒。

李子感觉怀中的古卷开始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而身旁的同伴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李子握紧古卷，周身星辉之力疯狂翻涌：“想要古卷，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密道深处的烛火突然爆出一朵灯花，昏黄的光晕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李子将青铜古卷死死按在怀中，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绢纸边缘，能清晰感受到里面符文因灵力波动而产生的细微震颤。身后传来的玄铁锁链拖地声越来越近，每一声 “咔啦” 都像重锤敲在三人的心跳上。

“李子，左侧石壁！” 李月的声音带着冰系灵力特有的清冽，她反手甩出三道冰棱，精准钉在追兵脚踝前的石缝里。冰晶炸裂的瞬间，执法堂弟子的步伐顿了顿，玄铁锁链扬起的弧度也随之滞涩 —— 那些锁链表面缠绕的幽冥符咒遇寒泛出诡异的绿光，显然与寻常宗门法器不同。

李子借着这刹那的间隙转头望去，只见左侧石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刻痕。这些纹路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乍看像是自然形成的裂隙，可当他怀中的古卷再次发烫时，那些刻痕竟如活物般泛起了暗金色的微光。

“是上古阵法符文！” 识海中红老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密道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是用陨星石混合幽冥铁浇筑的试炼场！”

话音未落，执法堂主玄墨的冷喝已如冰锥刺破空气：“孽徒，还想故弄玄虚？” 他踏着满地碎石缓步逼近，玄色道袍下摆扫过之处，石屑竟自动凝结成细小的冰粒，“交出青铜古卷，本座可饶你们一具全尸。”

李子突然注意到，玄墨每走一步，石壁上的符文就亮一分。当玄墨的靴底碾过一块嵌在石缝里的青铜碎片时，整面岩壁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不对，” 李子瞳孔骤缩，指尖下意识抚过怀中古卷，“他在故意触发什么。”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执法堂弟子已扑至近前，玄铁锁链如毒蛇般缠向李月的腰际。那些锁链节上刻满了倒刺，每一根倒刺都泛着幽蓝的毒光，显然淬过幽冥殿特有的 “蚀骨散”。李月足尖点地旋身避开，冰剑在半空划出一道银弧，剑风裹挟着寒气撞上锁链，竟在玄铁表面凝结出一层薄冰。

“叮 ——” 冰与铁的碰撞声清脆刺耳，锁链上的幽冥符咒被寒气逼得光芒黯淡。李月趁机手腕翻转，剑脊重重砸在锁链衔接处，玄铁竟应声出现一道裂痕。

“有点意思。” 玄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抬手按住腰间的断魄剑。那柄剑通体漆黑，剑鞘上缠绕的银色流苏无风自动，流苏末端的骷髅吊坠正对着张松的方向，吊坠眼窝中两颗猩红的珠子微微发亮。

张松原本瑟缩在李子身后，此刻被那吊坠的红光扫过，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脖颈处的青紫色脉络如蚯蚓般疯狂蠕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窜动。

“张松！” 李子回头想去扶他，却见张松猛地抬起头，双眼已被血丝完全覆盖。他死死盯着玄墨腰间的断魄剑，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在石地上抠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那把剑……” 张松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见过…… 在梦里…… 不，是火里！”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张松的识海：燃烧的祠堂、断裂的牌匾、倒在血泊中的族人…… 还有一个手持黑剑的身影，剑刃上滴落的血珠在青砖上晕开，与断魄剑鞘上的血色纹路完美重合。

“是你！” 张松突然暴起，周身黑雾翻涌，竟硬生生撞开两名执法堂弟子，直扑玄墨而去，“是你屠杀了张家满门！”

玄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狰狞的杀意：“原来是漏网之鱼。” 他反手抽出断魄剑，漆黑的剑身刚一离鞘，密道内的温度便骤降三分，石壁上凝结的薄冰瞬间增厚寸许，“既然记起来了，就更留你不得。”

断魄剑划出一道残影，带着凛冽的破空声直取张松心口。李子见状不妙，将怀中古卷塞给李月，周身星辉之力骤然爆发，硬生生撞开张松。剑锋擦着李子的肩胛掠过，玄铁与骨骼的摩擦声令人牙酸，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浮现，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 剑上果然淬了剧毒。

“哥！” 李月惊呼着甩出冰链，将李子拉回身边。她指尖凝聚的灵力注入李子伤口，寒气瞬间冻结了血液流动，却无法阻止那黑色毒素顺着经脉缓慢蔓延。

“别管我。” 李子咬着牙从怀中摸出一枚回春丹，丹药刚入口中，便被喉咙里的腥甜呛得喷出大半。他指着石壁上愈发明亮的符文，“古卷和这些纹路在共鸣，这地方叫‘葬仙窟’，是上古试炼阵法的一部分！”

李月迅速翻看古卷，果然在最后一页找到几行模糊的小字：“陨星为骨，幽冥为血，擅闯者，引天罚之沙。” 她抬头望向石壁高处，那里有一片布满孔洞的区域，孔洞排列的形状恰好与古卷上的星图吻合。

“是‘陨星流沙’！” 李月瞬间明白过来，冰剑直指那些孔洞，“需要星辉之力引导！”

李子强撑着站起身，将仅剩的灵力全部注入指尖。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石壁符文的刹那，古卷突然从李月手中飞出，悬浮在半空自动展开。绢纸上的符文与岩壁刻痕相互呼应，发出璀璨的金光，密道顶部的岩层开始簌簌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

“不好！” 玄墨脸色剧变，他显然知道这机关的厉害，挥剑便要斩断古卷，“快阻止他们！”

执法堂弟子蜂拥而上，玄铁锁链在狭窄的密道中织成一张巨网。李月将冰系灵力催至极致，在三人面前凝结出一道丈许高的冰墙，冰墙表面流转着玄奥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莲。

“咔嚓 ——” 锁链撞在冰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冰墙虽在剧烈震颤，却始终未破，为李子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李子的指尖顺着符文轨迹快速滑动，星辉之力如溪流般注入岩壁。当最后一道符文被点亮时，古卷上的星图突然射出一道光柱，精准击中密道顶部的孔洞。刹那间，轰鸣声震耳欲聋，无数裹挟着星辉的流沙从孔洞中倾泻而下，宛如九天银河倒卷。

这些流沙并非寻常沙石，每一粒都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落地时竟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它们在空中自动汇聚成漩涡，将冲在最前方的几名执法堂弟子卷入其中。只听几声凄厉的惨叫，那些弟子的玄铁铠甲竟被流沙磨得寸寸碎裂，血肉之躯在星辉流沙中迅速消融，最终只留下几缕青烟。

“陨星之沙…… 果然名不虚传。” 玄墨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化为狠厉，“所有人，结‘锁魂阵’！”

剩余的执法堂弟子迅速变换阵型，玄铁锁链相互勾连，在头顶织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穹顶。锁链上的幽冥符咒同时亮起，与星辉流沙碰撞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勉强挡住了流沙的攻势。

就在这僵持之际，张松突然再次爆发。他周身的黑雾凝聚成一柄巨大的鬼爪，无视执法堂弟子的防御，径直抓向玄墨手中的断魄剑。这一次，他的力量不再混乱，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冤魂的面孔，那些都是张家被灭门时的族人，此刻正随着张松的意志一同复仇。

“找死！” 玄墨被迫回剑格挡，断魄剑与鬼爪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剑身上的血色纹路突然亮起，竟强行吞噬了部分黑雾，张松顿时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

但他的牺牲为李子和李月创造了机会。李子趁着玄墨分神的刹那，突然发现密道右侧的岩壁上有一块石板与周围不同 —— 那里的符文排列更为密集，且没有被星辉流沙波及。

“月儿，帮我！” 李子喊道。

李月心领神会，冰剑突然转向，一道冰棱精准射向玄墨的面门。玄墨侧身避开，却也暂时无法顾及他们。李子趁机冲到那块石板前，将剩余的全部灵力注入掌心，狠狠拍在石板中央。

石板应声而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后是陡峭的石阶，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声。

“走！” 李子拉着李月钻进暗门，张松也强撑着跟了上来。三人刚穿过暗门，李子便反手按动门内的机关，石板缓缓闭合，将星辉流沙与执法堂弟子一同隔绝在密道内。

石阶狭窄而陡峭，三人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不知爬了多久，当他们终于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悬崖之巅，崖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试剑崖”。崖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远处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正穿透云层，洒在三人疲惫的身影上。

“试剑崖……” 李子望着石碑，喃喃自语，“古卷上说，这里是试炼的终点。”

李月扶着张松坐下，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皱眉道：“他体内的邪祟力量暂时稳定了，但断魄剑的气息对他影响很大。”

张松靠在石碑上，脸色苍白如纸，却紧紧盯着悬崖下方，仿佛能透过云雾看到密道中的玄墨：“那把剑…… 绝对是幽冥殿的东西。执法堂和幽冥殿勾结，他们想要古卷，恐怕不只是为了宗门秘宝那么简单。”

李子点点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低头看向怀中的青铜古卷，此刻它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天动地从未发生。但李子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古卷中隐藏的秘密，以及执法堂与幽冥殿的勾结，都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试剑崖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显然是玄墨突破了陨星流沙的封锁，正在寻找他们的踪迹。

李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看来，试炼还没结束。”

李月握紧手中的冰剑，与李子并肩而立。张松也挣扎着站起，尽管身体依旧虚弱，眼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三人站在试剑崖之巅，迎着第一缕晨曦，准备迎接最终的挑战。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青冥宗的最高处，凌霄殿内，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正透过水镜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终于…… 要开始了。” 老者低语道，手中的茶杯轻轻晃动，茶水映出试剑崖上三道年轻而坚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