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熵 第20章 丹鼎阁弟子

铺子后堂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像某种隐晦的威胁。李子感觉月牙的尾巴缠上了他的脚踝，冰凉湿润的鼻尖抵在他颤抖的手背上。三株灵草在布包里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脉动，像三颗微弱跳动的心脏。

柜台上的朱砂不知何时被刘管事抹开了，在乌木表面蜿蜒如血。李子盯着那道刺目的红，想起洞穴里月牙拼命刨土时，岩壁上那些用同样颜料绘制的古老符文。

或许是交易即将达成的喜悦，刘管事难得地耐心解释：这是炼制清灵丹的主药之一，服之可助修士排除体内杂质。青岚城的炼丹师常年高价收购...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若还有，千万别在街边小铺出手，直接去青岚城的丹鼎阁，价格至少翻倍！

这笔交易让兄妹二人瞬间宽裕起来。离开百草堂时，李月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两，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哥，我们去看看那个吧！她指着不远处一个特别热闹的摊位。

那是个支着彩色帐篷的摊位，周围挤满了人。帐篷前竖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修真百宝四个大字。走近后才发现，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小罐，每个都贴着红纸标签。

...这瓶养气丹最适合炼气初期的道友，一瓶只要五两银子！摊主是个精瘦的黄脸汉子，正举着个青瓷瓶大声吆喝，买三瓶送一瓶清心散

李月好奇地踮起脚，看到摊位上分门别类摆着的丹药：养气丹、活血丸、辟谷散...甚至还有几瓶标签写着低阶符箓的黄色纸包。

两位小道友可有兴趣？摊主眼尖地注意到李子的目光停留在养气丹上，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看你们气息内敛，想必已入尘微境？我这丹药可是青岚城丹鼎阁的正品！

李子谨慎地摇头，拉着小妹往后退了半步：我们只是看看。

摊主黄老皮那张蜡黄的脸上挤出几道褶子，活像风干的橘子皮。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若是嫌贵，我这还有野路子炼的，药效差不多，只要二两一瓶...说着，他鬼鬼祟祟地从柜台下摸出几个没有标签的瓷瓶，瓶身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李子盯着那些瓷瓶，内心挣扎。他和妹妹刚踏入修真门槛不久，确实需要养气丹辅助修炼，但正规丹药铺的价格实在不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小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眼中满是犹豫。

正当李子犹豫不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黄老皮，又在这卖假药坑人呢？

声音刚落，一股灼热的气息便从背后逼近。李子和小妹同时转身，只见一个青年正大步走来，他每一步落下，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微微扭曲，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周身流转。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身量颇高，比李子足足高出半个头。他穿着一件褐色短打，布料看似普通，却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显然是掺入了某种特殊材料。短打敞开的领口处，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上面隐约可见几道赤红色的纹路，如同跳动的火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小铜炉，不过巴掌大小，却雕刻精美，炉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铜炉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某种警示。

青年的面容棱角分明，下巴线条坚毅，鼻梁高挺，两道剑眉下是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的头发是罕见的赤铜色，用一根黑色皮绳随意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更添几分不羁。

各位看看，青年已经走到摊位前，毫不客气地抓起一瓶所谓的养气丹，倒出几粒在掌心。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掌心有着厚厚的老茧，显然是常年炼丹所致，这所谓的养气丹分明是用甘草粉掺了点灵石末，吃多了不胀气就不错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李子注意到他的牙齿异常洁白整齐，下唇左侧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留下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有几个买了药的开始嚷嚷着要退钱。黄脸摊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不敢反驳那青年，只是讪讪地收拾摊位准备开溜。

青年转向兄妹二人，表情立刻和缓了许多。他用眼睛打量他们时，火焰似乎减弱了些，流露出几分关切：两位是刚入道的道友吧？

李子点点头，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近距离观察，他发现这青年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息，像是刚刚熄灭的炭火，既温暖又带着余威。他的呼吸间，隐约有淡淡的硫磺味，却不刺鼻，反而有种奇特的清香。

在下陈风，青岚城丹鼎阁外门弟子。青年——现在李子知道了他的名字——自我介绍道。他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小铜炉，那动作熟练而自然，显然是个习惯性动作。

随着他的动作，陈风右手腕上戴着一个赤铜手环，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火焰纹路。手环看似普通，但当阳光照射时，纹路中似乎有液体般的红光流动。

“在下李子，陈前辈……”

陈风指了指铜炉上的鼎形标记，那标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要买丹药还是去正规店铺，这些街边摊十有**都是假货。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小妹怯生生地问：陈...陈前辈，您怎么一眼就看出那是假药？

陈风闻言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突然，一团小小的赤色火焰在他掌心凭空出现，火焰中心呈现出纯净的蓝色。

炼丹师对药材气息最为敏感，他解释道，火焰在他掌心跳跃，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真品养气丹有七种主药，每种都有独特的气息。而刚才那些...他撇了撇嘴，火焰猛地蹿高了一寸，只有甘草和劣质灵石的味道。

李子看得目瞪口呆，他能感觉到那团火焰散发出的热量，却奇异地不觉得灼人。陈风手掌一翻，火焰便消失无踪，只余一缕青烟袅袅上升。

你们初入道途，切记贪小便宜吃大亏。陈风正色道，他说话时，脖子上一个火焰形状的吊坠从衣领中滑出，那吊坠通体赤红，中心有一点金光闪烁，假丹不仅无用，还可能阻塞经脉，轻则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

他说这话时，眉心的皮肤微微皱起，形成一个浅浅的字。李子注意到，陈风眉心处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红痕，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正当李子想开口道谢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陈风猛地转头，赤铜色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瞳孔中的火焰猛然旺盛起来。

看来又有事要处理。他语速突然加快，从怀中掏出一块赤玉令牌塞给李子，拿着这个去丹鼎阁，说是陈风介绍的，能给你们公道价格。说完，不等李子回应，他已经大步流星地朝骚动方向走去。

李子和妹妹愣在原地，看着陈风远去的背影。他的步伐矫健有力，行走时腰间铜炉发出的声响如同某种节奏鲜明的鼓点。阳光照在他的赤铜色头发上，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远远望去，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火光中。

小妹小声说：哥，他的眼睛...真的像着火了一样。

李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赤玉令牌，令牌温热，上面刻着一个精致的丹炉图案，与陈风腰间铜炉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令牌边缘刻着细小的符文，摸上去有轻微的凹凸感。

走吧，李子收起令牌，拉着妹妹的手，我们去丹鼎阁看看。

离开前，李子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陈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特殊的火焰气息，温暖而强烈，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一样——炽热、明亮，不容忽视。

李月感激地行礼：多谢陈大哥提醒。我们确实初来乍到，对这些一窍不通。

陈风笑了笑：相逢是缘。若两位有兴趣，明日午时丹鼎阁在镇中心广场有场丹道初解的讲演，可去听听。说完拱手离去。

天色渐晚，橘红的晚霞被青灰的暮色吞噬，街边店铺纷纷挑起灯笼。兄妹二人穿过飘着饭菜香气的长街，寻了家名为老张食肆的小饭馆。与客栈相比，这里的榆木桌面上满是刀痕，粗瓷碗边沿还缺了个小口，但三文钱就能买一大碗浮着油星的羊肉面，再加一文还能添个烤得焦黄的炊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