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92章 短暂的盟友？

巫咸的身影如同融入阳光的水汽，彻底消散在慈济堂的诊室内。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压也随之退去，窗外的喧嚣人声重新涌入，午后的光线恢复了明亮。然而，诊室内的空气却比之前更加凝滞，仿佛被无形的铅块填满，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沐雨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身旁的阿芷，仿佛想从孩子身上汲取一丝暖意，驱散那源自“幽影深渊”和“古老存在”的刺骨寒意。张清远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嘴唇哆嗦着，反复呢喃着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名词：“噬魂阴虱…万魂怨蛊…幽影之主…古老存在苏醒…” 他毕生钻研的经方药理构筑的世界观，在这超越想象的恐怖真相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城堡，轰然崩塌，只余下满地的茫然与恐惧。

墨离呆坐在地上，看着手中那枚之前因震惊而掉落的“定音珠”，第一次对自己的器械和引以为傲的逻辑分析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面对那种无形无质、能啃噬神魂的蛊虫，以及那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的“深渊”和“古老存在”，他那些精巧的机关探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铁牛紧握着砍刀和短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带着一种面对洪荒巨兽般的警惕与无措，空有一身蛮力，却不知该砸向何处。

秦越人缓缓站起身，他指间那根一直嗡鸣示警的金针不知何时已被他收起。他走到林玄身边，目光落在那暗红色的、散发着奇异安魂香气的木盒上，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道：“他说的……恐怕是真的。” 这简短的话语，打破了诊室内死一般的沉寂，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众人心绪的涟漪。

林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巫咸的告诫字字千钧，每一个名词都如同冰冷的巨石砸在他的认知上，留下深刻的凹痕。山神庙是鬼蛊婆婆精心布置的陷阱，她在炼制以万千怨魂精魄和极致痛苦为食粮的“万魂怨蛊”，目标直指沟通那个名为“幽影深渊”的恐怖之地，接引“幽影之主”的污秽力量，甚至可能唤醒沉睡的、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这已远超一场瘟疫或邪祟事件，而是悬在柳溪镇乃至更广阔地域头顶的灭顶之灾！

巫咸最后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当务之急，非是逞一时之勇，而是积蓄力量，唤醒更多同道，守护人族薪火！” 这无疑是正确的战略方向。以他们目前的力量，硬闯鬼蛊婆婆的龙潭虎穴，无异于自取灭亡，正中其下怀。

但是……积蓄力量？如何积蓄？唤醒同道？在这医道式微、人心惶惶的乱世，又有谁可唤醒？鬼蛊婆婆的阴谋就在眼前，如同滴答作响的丧钟，每拖延一刻，那“万魂怨蛊”就多一分炼成的可能！巫咸说“鬼蛊婆自有其命数劫数”，可这劫数何时到来？难道要坐视她成功，引动那灭世般的灾劫降临吗？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巨大的责任感如同两股激流，在他心中猛烈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林玄内心的激烈挣扎中，诊室内的空气忽然又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涟漪。光线并未像之前那样被隔绝扭曲，但那沉滞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无声的波纹。

众人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目光齐刷刷地再次投向门口！

门口空空如也。

然而，下一刻，在靠近林玄身侧、光线相对充足的空地上，空气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巫咸那枯槁的身影，竟如同从虚空中直接“析出”一般，无声无息地再次显现！这一次，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威压收敛了许多，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比刚才更加专注地、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的光芒，牢牢锁定在林玄身上。

“前辈？”林玄压下心头的惊异，再次拱手。这次巫咸的现身方式更加诡异莫测，且目标明确地针对他，让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巫咸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惊愕目光，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林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奇异的……兴趣？

“小友……”巫咸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你身负之能……颇为奇特。非是术法催动，亦非血脉传承……倒像是……天生与这方天地间的‘生’之气，有着难以言喻的亲和与共鸣？”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林玄的皮囊，直视他识海中那温润流转的《素问》玉简清光。“柳溪镇瘟疫，老夫虽未亲见全程，但事后感知，那被污染地脉节点得以短暂净化，绝非仅靠金针疏导或药石中和。其中……有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引动地脉残存生机之力，调和疏导……可是出自你手？”

林玄心中一震！巫咸的感知竟敏锐至此！他当时主导沟通地气、引导残存生机冲击节点邪气的尝试，过程极其艰难，效果也仅是暂时驱散，没想到竟被巫咸捕捉到了痕迹，并精准地归因于他这种特殊的“自然亲和”！

“前辈慧眼。”林玄没有否认，坦然道，“晚辈偶得传承，于导引沟通天地自然之气一道，略有粗浅体悟。柳溪镇地脉之事，确是晚辈尝试引动残存地气生机，配合秦兄针术与墨离药剂，方得寸功。” 他刻意点明是配合，强调团队协作。

巫咸眼中那丝兴趣的光芒更盛，如同发现了稀世璞玉。“粗浅体悟？呵呵……”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干枯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此等与天地‘生’机本源共鸣之能，乃上古‘巫’‘觋’沟通神灵、调和自然之基！非是苦修可得，乃是天授之缘！在这戾气滋长、邪秽丛生之世，尤为难得！”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秦越人、铁牛、墨离，最后又落回林玄身上，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尔等……虽有稚嫩，但心思赤诚，手段亦有可取之处（他看了一眼秦越人手中的金针和墨离的器械）。对抗‘幽影’之祸，守护此域生民，单凭老夫一人，力有未逮。”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藤筐的边缘：“老夫尚有要务在身，追踪那‘鬼蛊’踪迹，探寻‘幽影’渗透之秘，无法常驻一地。然……”

巫咸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玄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权衡：“若尔等，尤其是这位小友，愿以这份‘自然亲和’之能，继续在此地扶危济困，对抗邪祟，涤荡秽气……老夫，愿在对抗‘幽影’及‘鬼蛊’一脉之事上，提供有限之助。”

“有限之助？”林玄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的分寸感。

“不错。”巫咸微微颔首，“老夫行踪不定，难觅踪迹。但若遇关乎‘幽影’、‘鬼蛊’核心之重大危机，或需特定克制邪秽之物、信息……可尝试于此地，或尔等认定的‘据点’之处，焚此信香。”

说着，他从藤筐中取出一小截约莫手指长短、颜色暗沉如铁、散发着微弱奇异草木清香的木条，递给林玄。

“此乃‘引路香’，以百年‘通幽木’心材混合几种特定灵植花粉制成。点燃后，其烟凝而不散，直上九霄，蕴含特殊灵韵。老夫若在千里之内，或可感应，届时或现身，或通过其他方式传递信息、物品。然，非生死攸关、涉及‘幽影’‘鬼蛊’根本之事，莫要轻用。且……老夫无法保证必至。” 巫咸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保留和不确定性，清晰地划定了这“联盟”的界限——松散、被动、且充满变数。

这无疑是杯水车薪，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对于此刻孤立无援、直面灭世危机的林玄等人来说，这“有限之助”的承诺，以及那根看似不起眼的“引路香”，却如同无边黑暗中的一缕微光，给了他们一丝渺茫却珍贵的希望和方向！

“多谢前辈！”林玄郑重地接过那截暗沉的“引路香”，入手微沉，带着一种独特的木质感。他深深一揖，“前辈高义，林玄铭记于心！对抗邪祟，守护生民，本就是我辈医者之责！纵无前辈援手，亦当鞠躬尽瘁！今得前辈此诺，如同久旱甘霖，感激不尽！” 他的话语真诚而有力，既表达了感激，也表明了自身的立场和决心。

巫咸看着林玄眼中那份坚定与赤诚，枯槁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缓和。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扫过秦越人、铁牛、墨离、苏沐雨、张清远等人。

“尔等……好自为之。切记老夫告诫，莫要强求山神庙，积蓄力量，方为根本。”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再次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迅速变得透明、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再无半点痕迹留下。只余下空气中那淡淡的“安魂宁神散”异香和“引路香”独特的草木清气交织在一起。

这一次，巫咸是真的离开了。

诊室内再次陷入寂静，但氛围已与之前截然不同。那令人绝望的沉重压力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复杂情绪，混合着对未来的忧虑、对巫咸莫测手段的敬畏，以及……一丝有了微弱依靠的振奋。

“引路香……通幽木……”墨离凑到林玄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中那截暗沉木条，单片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研究的光芒，“听起来像是某种超远距离的信号发生器？原理是什么？灵韵波动频率？空间共振？……”

秦越人则走到药案前，拿起那个装有“安魂宁神散”的暗红木盒，打开盒盖，仔细嗅闻着那清凉安宁的异香，又用指尖沾取了一点粉末，在指腹捻开，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宁静力量。他眼中精光闪动：“此药粉蕴含精纯的精神安抚之力，更有一缕奇特的‘咒力’烙印其中，绝非普通草药配伍所能及。巫咸……在祝由一道上的造诣，深不可测。” 他对这药散的价值给予了高度肯定。

苏沐雨轻轻松开阿芷，走到林玄身边，看着那截“引路香”，美丽的眼眸中带着希望与担忧交织的光芒：“林先生，巫咸前辈肯留下联系之法，已是天大的善意。虽说是‘有限之助’，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完全孤立无援了。”

张清远也从失魂落魄中稍微缓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走到药案前，看着自己之前调配的烈阳辟邪药泥，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属于医者的执着：“巫咸前辈说得对，积蓄力量！老夫虽不通驱邪斗法，但这药性配伍、扶正固本之道，乃我毕生所学！定当竭尽全力，配制出更多、更强的辟邪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铁牛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将砍刀和短棍拄在地上，瓮声道：“俺铁牛不懂那些弯弯绕，就知道听林兄弟和秦先生的！要打要防，俺绝不含糊！那鬼蛊婆再邪乎，俺也要撕下她一块肉来！” 巫咸的警告让他恐惧，但也激发了他骨子里的悍勇。

林玄看着手中的“引路香”和药盒，又环视着身边重新振作起来的同伴，心中那股被庞大危机压得几乎窒息的无力感，终于被一股暖流和坚定的决心所取代。巫咸的援手如同雪中送炭，虽然微弱而充满不确定性，但这“短暂的盟友”关系，却为他们点亮了一盏指路的灯，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将“引路香”小心地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然后，他走到药案前，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开始重新部署：

“巫咸前辈的告诫，是金玉良言！山神庙之行，暂缓！”

此话一出，墨离和铁牛都愣了一下，但看到林玄坚定的眼神，没有出言反对。

“当务之急，是积蓄力量！”林玄目光扫过众人，“苏姐姐，张先生，烦请二位立刻着手三件事：一、将巫咸前辈所赐‘安魂宁神散’分装成小份，妥善保管，此物关键时刻能保神魂不失！二、利用慈济堂人脉，尤其是那些受过我们恩惠的流民和行商，秘密打探最近是否有其他‘古怪祭师’、‘邪修’或‘鬼蛊婆’爪牙在柳溪镇及周边活动的消息！她布下如此大局，必有同伙或驱使的邪物在外活动！三、张先生，请结合您对药性的理解，参考巫咸前辈留下的药散气息（非配方），尝试研制更强力、更持久的大范围驱邪安神香药！所需药材，不惜代价搜集！”

苏沐雨和张清远立刻应下：“妾身\/张某定当竭尽全力！”

“墨离！”林玄转向技术狂人，“你的任务最重！一、全力分析巫咸前辈留下的‘安魂宁神散’粉末！不奢求复制，但争取解析其能量构成和生效原理，看能否找到仿制或替代的思路！二、改进你的探测器械，尤其是对精神侵蚀、怨念能量的侦测精度和范围！我们需要更早发现类似‘缠魂丝’或‘噬魂阴虱’的威胁！三、研究巫咸前辈提到的‘噬魂阴虱’特性（无形、嗜魂、惧纯阳？），结合张先生的药物，看能否设计出针对性的防御或干扰装置！”

墨离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找到了新玩具，用力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这可比硬闯鬼庙有意思多了！给我点时间！”

“铁牛大哥，”林玄最后看向忠实的护卫，“慈济堂的安危，就拜托你了！尤其是夜晚，需加强巡逻警戒！同时，继续锤炼你的体魄和武艺！对抗邪祟，强大的气血和意志同样重要！或许……秦兄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导引法门，固本培元？”

铁牛咧嘴一笑，重重点头：“放心吧林兄弟！有俺在，一只邪祟蚊子也别想飞进来！秦先生，俺这身子骨就交给你了！”

秦越人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下来。他看向林玄，眼中带着询问。

林玄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眼神深邃：“至于鬼蛊婆和山神庙……我们并非放弃。只是暂时改变策略。在积蓄足够力量、找到其弱点或破绽之前，绝不再轻易涉险。但她的动向，必须时刻掌握！苏姐姐，情报收集是重中之重！同时……”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或许……该主动寻找其他‘同道’了。巫咸前辈提到‘唤醒更多同道’，这柳溪镇周围，或许就隐藏着其他如巫咸前辈般、不愿见邪祟横行的高人，或是像张先生这样理念相合的正直医者！慈济堂的名声，就是我们最好的旗帜！”

建立松散联盟（巫咸），积蓄自身力量（制药、器械、武力、情报），寻找潜在盟友——这就是林玄在巫咸带来的震撼与微光中，为济世盟划定的新道路。前路依旧荆棘密布，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慈济堂内，众人各司其职，紧张而有序地忙碌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的辛香、墨离器械的金属摩擦声、以及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却坚韧的气息。巫咸带来的“安魂宁神散”异香与“引路香”的草木清气，仿佛融入了这方小小的天地，成为守护众人心神、指引前路的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