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88章 巫咸的初次接触（上）

阿芷带着不安的惊呼和墨离瞬间绷紧的预警，如同冷水泼入刚刚因张清远转变而升起的和谐暖流之中。诊室内那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与专注探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几乎在墨离话音落下的同时，慈济堂那扇本就简陋的大门，被一只穿着皂靴的大脚粗暴地踹开，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板重重撞在土墙上，震落下簌簌灰尘。

一群身着青黑色郡城府衙差役服、腰挎铁尺锁链、满脸横肉的汉子，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粗暴地推开门口试图阻拦的流民和学徒。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皮黝黑，留着络腮胡子，一双三角眼透着凶光，正是郡衙捕头赵彪。他目光如刀，扫过略显狼藉的诊室，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张清远身上，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张公子！可让弟兄们好找啊！”赵彪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戏谑，“不在您南阳张氏的高门大院里悬壶济世，怎么跑到这城外的泥腿子堆里来了？还跟这些…”他目光扫过林玄、苏沐雨、墨离等人，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来历不明的人物搅和在一起？”

他身后的差役发出哄笑声，眼神肆无忌惮地在苏沐雨和角落里的阿芷身上打转。

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在差役身后，还跟着三个身着暗红色劲装、袖口绣着狰狞丹炉火焰纹饰的汉子。他们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同于差役的、更加阴冷的煞气。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多岁，面容阴鸷，鹰钩鼻，薄嘴唇，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末端镶嵌着一颗不祥的暗红色晶石。他正是“霸道丹门”驻郡城分舵的一名执事，姓厉，名风，乃厉无咎的远房族侄。此刻，他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贪婪地扫视着墨离放在墙角的那些器械箱笼，尤其是那台半自动净水装置和邪气罗盘。

“赵捕头，”厉风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目光却钉在墨离身上，“看来传言不虚。这慈济堂里，果然藏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门主有令，凡能对抗邪气、利于炼丹之物，皆需带回宗门仔细参研。这些…机巧之物，还有那个会做东西的小子，我们‘霸道丹门’，要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在宣布一件物品的归属。

墨离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囊上，那里面藏着他保命的小机关。铁牛早已挡在了墨离和器械之前，粗壮的胳膊肌肉虬结，枣木棍横在身前，铜铃般的眼睛怒视着闯入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想动墨离兄弟和他的家伙什？先问问俺铁牛答不答应！” 他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护崽猛虎，强大的压迫感让前排的几个差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张清远此刻已从转变的激动中彻底清醒过来，看着赵彪那副嘴脸，一股被羞辱的怒火涌上心头。他身为南阳张氏子弟，何曾受过这等小吏的当面折辱？他强压怒火，上前一步，对着赵彪厉声道：“赵彪！本公子行医济世，何须向你报备行踪？此乃慈济堂，救死扶伤之地，岂容你等在此喧哗放肆？速速退去！”

“哟呵？”赵彪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三角眼里满是讥讽，“张公子好大的官威啊！可惜，这里是郡城地界，不是你们南阳！有人举报，你这慈济堂收留身份不明的流民，窝藏违禁器械，更涉嫌以邪术妖法治病，蛊惑人心！本捕头奉命前来搜查拿人！张公子，您身份尊贵，最好别趟这浑水，否则…嘿嘿，兄弟们手上的锁链可不认人！” 他身后的差役配合地晃动着铁尺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显然，这是皇甫嵩在地方上的爪牙，借机发难。

厉风则对张清远的呵斥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墨离和那些器械，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小子，识相点，乖乖跟我们走。门主对你这手艺很感兴趣，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不识抬举…” 他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弯刀刀柄，暗红色晶石闪过一丝微光，“…这刀下，可添过不少不识抬举的孤魂野鬼。”

诊室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边是官府差役以势压人，污蔑构陷；一边是霸道丹门觊觎器械，明抢人才。苏沐雨脸色发白，强自镇定，护着阿芷后退。林玄眼神沉凝，悄然挡在了苏沐雨和阿芷身前，体内气息缓缓流转。张清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墨离和铁牛则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就在这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咳嗽声，突然从石婆婆的床榻上传来！这声音打破了死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一直昏睡、气息平稳的石婆婆，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扯，灰败的脸上泛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转为更深的青紫！她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发黑、夹杂着粘稠秽物的淤血！浓烈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婆婆！”阿芷吓得哭喊出来。

“不好！”苏沐雨惊呼一声，顾不上眼前的威胁，立刻扑到床边。只见石婆婆刚刚还平稳下来的气息再次变得极度紊乱微弱，刚刚回暖的手脚瞬间又变得冰冷刺骨！她脸上的灰败死气如同墨汁般重新弥漫，甚至比昨夜更加浓郁！更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角、鼻孔、嘴角，都开始渗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血线！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稳定了！”苏沐雨手指搭上石婆婆的脉搏，入手一片混乱滑涩，如同沸水中的滚珠，毫无章法！她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这突如其来的恶化，比昨夜更加凶猛致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气势汹汹的赵彪和厉风等人也愣住了。他们看着石婆婆那惨烈骇人的模样，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秽物气味，脸上都闪过一丝惊疑和嫌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杀人放火他们或许不怕，但这种诡异而恐怖的濒死景象，却足以让任何人心头发毛。

林玄脸色剧变！他一步抢到床边，双眸之中清辉大盛，“望气”之术瞬间催至极致！在他眼中，石婆婆周身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恐怖变化！

昨夜那包裹着微弱土黄色生机的灰黑死气，此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龙，汹涌翻滚，浓稠得化不开！更可怕的是，那死气之中，竟掺杂了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丝线！这些血丝散发着极其暴戾、污秽的气息，疯狂地侵蚀着石婆婆仅存的那点生机，并不断从她的七窍中渗出！而她的神魂之光，原本在导引护持下如同微弱的萤火，此刻却被一层粘稠污浊、不断翻滚的灰雾死死缠绕、包裹！那灰雾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在回荡，正是这低语，引动着那些暗红血丝，疯狂吞噬着石婆婆的生命力！

“神魂被污秽缠绕！七窍渗血，邪气反噬！”林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骇，“是昨夜强行压制秽浊阴寒，引动了更深层、更歹毒的邪异！这…这已非普通寒热之疾！定有外邪作祟！”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赵彪和厉风等人，厉声喝道：“无关人等，立刻退出去！此乃邪气反噬，秽毒弥漫，沾染者轻则大病，重则丧命！想死的就尽管留下！” 他故意将情况说得极其严重，既是实情，更是为了震慑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赵彪等人被林玄那凌厉的眼神和话语吓了一跳，再看着石婆婆七窍流血、浑身散发不祥气息的恐怖模样，心中更是发怵。他们虽奉命找茬，但可不想莫名其妙染上邪病！尤其是厉风，他出身霸道丹门，对邪气秽毒的了解比赵彪更深，看到石婆婆身上渗出的暗红血丝和那诡异的灰雾感，脸色也变了变。

“哼！装神弄鬼！”赵彪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却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两步，“这破地方邪门得很！兄弟们，先…先退到外面！把门给老子看紧了！别让他们跑了！” 他对手下差役吼道，自己率先退出了诊室。

厉风也阴鸷地盯了墨离和林玄一眼，又看了看床上垂死的石婆婆，权衡利弊，最终冷哼一声：“晦气！小子，你的东西和你的命，我们‘霸道丹门’先记下了！走！” 他带着两个手下，也退了出去。他们虽觊觎器械，但也犯不着在明显邪秽爆发的地方硬拼。

差役和霸道丹门的人如潮水般退出了诊室，只留下两人守在门口，却也不敢靠近。诊室内，只剩下慈济堂众人和病危的石婆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压抑和凶险！

“林玄，婆婆她…”苏沐雨看着石婆婆七窍渗血的惨状，声音都在颤抖。

“邪秽深入，缠魂蚀体！比昨夜凶险十倍！”林玄语速极快，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苏姐姐，取银针！先封其心脉、膻中、气海三穴，阻邪气攻心！墨离，取‘凝神香’！有多少点多少！阿芷，取‘水心兰’捣汁备用！铁牛，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那霸道丹门的人！” 他迅速下达指令，自己则再次盘膝坐到石婆婆床头，双手虚按百会，全力运转导引之术，试图驱散那缠绕神魂的污浊灰雾。

墨离、阿芷立刻行动起来。铁牛低吼一声，如同门神般堵在了诊室门口，手中枣木棍杵地，凶悍的目光逼视着外面探头探脑的差役。

张清远看着眼前这比昨夜更加诡异凶险的景象，心中那点刚因融合而生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震撼和一股无力感。他虽不懂林玄所说的“缠魂蚀体”，但那七窍渗血、秽毒弥漫的景象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他引以为傲的经方药石，在这种诡谲邪异的病证面前，似乎…再次失去了作用。他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林玄和墨离他们忙碌。

苏沐雨强忍心中的恐惧和不适，手持银针，按照林玄指示，精准地刺入石婆婆的心脉、膻中、气海三处大穴。银针入体，石婆婆身体的抽搐似乎略微减轻了一丝，但七窍渗出的暗红血线并未停止。

墨离将剩余的凝神香全部点燃，浓郁的清冽香气弥漫开来，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秽气。阿芷飞快地捣着水心兰，碧绿的汁液散发出清新的生机。

林玄闭目凝神，导引的生机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石婆婆头顶。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清和的气息，如同投入泥沼的清泉，艰难地冲刷着那污浊翻滚的灰雾，试图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神魂之光。然而，那灰雾极其顽固粘稠，其中蕴含的恶念低语更是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消耗巨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婆婆的气息依旧微弱混乱，七窍渗血虽缓却未止。林玄的脸色越来越白，汗水浸湿了鬓角。苏沐雨、墨离、阿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张清远更是焦灼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慈济堂外，传来一阵奇特的、悠扬而苍凉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歌声，也非乐器，更像是某种古老的音律，由人声哼唱而出，带着奇特的韵律，穿透了院墙和喧闹，清晰地传入诊室之中。

“嗡…阿…哞…咿…呀…”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又似蕴含着沟通天地的古老韵律。随着这奇特音律的响起，诊室内弥漫的凝神香气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清冽之意陡增！更令人惊奇的是，石婆婆身上那不断渗出的暗红血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

林玄猛地睁开眼！他“望气”所见，那缠绕石婆婆神魂、污浊翻滚的灰雾，在这奇特音律的震荡下，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如同被净化的波动！虽然依旧顽固，但那种疯狂侵蚀的势头，被明显遏制了！

“这声音…”林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墨离也惊讶地看向门外：“哪里来的声音？好像…有安抚作用？”

苏沐雨和阿芷也感受到了这声音带来的奇异变化，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

守在门口的铁牛，也诧异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慈济堂简陋的院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身形干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葛衣，衣袖和裤脚都打着整齐的补丁。他须发皆白，如同银丝，面容清癯，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风干的古树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并非寻常老人的浑浊，而是异常的清澈明亮，如同深秋的潭水，映照着世事沧桑，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平和与深邃。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手中并未持任何乐器，那悠扬苍凉、带着奇特净化力量的音律，正是从他口中缓缓哼唱而出。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院门和人群，直接落在了诊室内，落在了气息奄奄的石婆婆身上。

老者并未理会门口如临大敌的差役和面色阴沉的厉风等人，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他迈开脚步，步履从容而稳定，如同丈量着古老的土地，径直朝着诊室走来。他的目标，清晰无比。

铁牛下意识地握紧了枣木棍，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赵彪和厉风等人也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气质迥异的老者。

老者走到诊室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铁牛充满戒备的脸庞，并未停留，直接迈步走了进去。铁牛竟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了一步，仿佛被老者那平和却深不可测的目光所慑。

老者踏入诊室，目光瞬间锁定了病榻上气息奄奄、七窍渗血的石婆婆。他那双清澈如深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了正在全力施展导引之术、脸色苍白的林玄。

四目相对。

老者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仿佛看到璞玉般的温和探究。他对着林玄，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那音律般苍凉而平和，带着奇特的穿透力：

“小友导引之术，引动清和之气护持神魂，已属难得。然此等‘缠魂丝’，乃怨念秽气凝结，与宿主心神交织，如附骨之疽。单凭外力冲刷，事倍功半，徒耗心神。”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石婆婆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笃定：

“小友既能引气护神，想必…也已‘看’到那缠绕其神魂的灰浊秽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