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76章 阿芷的发现

凹隙内的火光，如同风中之烛，在呼啸的山风缝隙中顽强地摇曳着，驱散着狭窄空间里最浓重的黑暗，却无法完全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挥之不去的疲惫。铁牛在药效和秦越人针法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粗重的呼吸声在石壁间回荡，成了这死寂山夜里唯一的背景音。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牵动着包扎布条下那狰狞的伤口，提醒着众人危机并未远离。

墨离完成了对邪气罗盘的改造和煎药装置雏形的设计草图，精神亢奋过后的巨大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抱着膝上那台焕发新生的探测器，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抵在膝盖上沉沉睡去，连怀中那张宝贵的草图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张清远也早已支撑不住，蜷缩在离火堆稍远些的角落，裹紧单薄的衣衫，陷入了不安稳的浅眠。

秦越人闭目盘膝，坐在最内侧避风处。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比之前平稳悠长了许多。细若牛毛的金针在他指间无意识地捻动，针尖偶尔反射跳跃的火光，如同他体内正在缓慢修复、流转的内息。黑石城突围、救治铁牛的巨大消耗，正在这难得的片刻安宁中一点点恢复。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追兵和未知的凶险。

林玄坐在靠近凹隙入口的位置，背对着众人，面朝外面无边的黑暗与呜咽的山风。他的身体看似放松，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识海深处，《素问》玉简散发着温润而恒定的光芒，《生气通天论》的奥义在心间缓缓流淌，让他竭力维持着感知的清明与范围的极限。无形的精神触角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网，覆盖着凹隙周围数百丈的区域。每一块嶙峋怪石的阴影，每一条岩石裂缝的走向，风中砂砾撞击的轨迹，远处隐约传来的夜枭啼鸣，甚至更深的地底，那被黑石城戾气和矿毒污染的、微弱而紊乱的地脉脉动……一切细微的波动都被他捕捉、分析、过滤。

改进后的邪气罗盘就放在他手边，顶端的乳白色示警晶石如同呼吸般稳定地明灭着。代表追踪邪气的灰黑色小窗，此刻光芒黯淡到了几乎看不见的程度，但仍固执地亮着，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是厉无咎如同毒蛇般阴魂不散的标记。林玄的精神感知与罗盘的探测相互印证，确认着暂时没有新的、强大的邪气源靠近。但这暂时的平静，反而更让人心头沉重。

凹隙内，只剩下火苗燃烧的噼啪声、铁牛的鼾声、以及山风永无止息的呜咽。

在这样压抑而疲惫的氛围中，那个一直安静蜷缩在角落、紧抱着旧药篓的瘦小身影，轻轻地动了一下。

阿芷没有睡。她小小的身体裹在墨离那件宽大的外衣里，只露出一张苍白却异常沉静的小脸。火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映照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有对铁牛伤势的担忧，有对未知前路的迷茫，还有一种被怀中之物牢牢吸引的专注。

她的怀里，那个旧药篓被她抱得紧紧的。篓子里，除了所剩无几的几株用于消炎止血的普通草药（紫珠草、仙鹤草），还有一样东西——那本在柳溪镇混乱中，她本能般从一堆废弃药材里“捡”回来的兽皮笔记。

逃亡路上，她一直紧紧地抱着它，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此刻，在相对“安全”的休整时刻，在众人疲惫沉睡的寂静里，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和冲动，驱使着她。

阿芷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硫磺味的空气，仿佛在积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将药篓从怀里挪到膝上。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拨开篓口那几株蔫蔫的草药，露出了下面那本用坚韧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笔记。

笔记的外观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清晰。深沉的褐色皮面，边缘磨损得厉害，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反复摩挲的光泽。捆绑它的不是绳索，而是一根坚韧的、带着天然纹路的兽筋。兽筋和皮面上，都沾染着一些早已干涸、变成暗褐色的污迹，像是泥土，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仿佛浸染过古老的血液。笔记本身散发着一种混合的味道——浓烈的、带着腐朽感的草药气息，深沉的泥土腥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被遗忘千年的尘埃般的苍凉感。

阿芷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再次警惕地看了看沉睡的墨离、张清远，又看了看闭目调息的秦越人和背对着入口警戒的林玄。确认无人注意她的小动作后，她才用更加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解开了那根捆绑的兽筋。

随着兽筋的松开，笔记的卷轴状态自然舒展开一些。阿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完全摊开在自己的膝盖上，借着跳跃的火光，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它的内页。

没有文字！

至少，没有她认识的任何文字！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占据了大半篇幅的、用极其特殊的颜料绘制的图案！

是植物！但绝非林玄哥哥教导她辨识的任何一种草药图谱！

有的植物，叶片呈现出奇异的螺旋状向上生长，叶脉并非绿色，而是闪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内蕴其中的淡银色光泽，如同流动的星辰！有的根茎虬结盘错，如同苍劲有力的龙爪，在根须的末梢，竟然点缀着细小的、如同水晶碎屑般的透明晶体！还有的花朵，形状怪异得令人心悸——花瓣如同半睁半闭的、狭长的眼眸，花蕊则是一种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光线的幽蓝色，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这些奇异的植物图谱旁边，还用简练而有力的线条勾勒出它们生长的环境：

那叶片闪烁银光的螺旋草，生长在一条流淌着七彩光晕的溪流边，溪水中似乎有发光的游鱼掠过！那根生晶体的龙爪藤，攀附在布满了巨大、棱角分明、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透明水晶簇的洞穴岩壁上！最令人震惊的是那眼眸般的幽蓝花，它赫然被描绘在一个巨大的、如同人类心脏般在搏动起伏的、散发着土黄色温暖光晕的“地脉节点”之上！仿佛那朵诡异的花，正是从这大地的心脏中汲取力量！

除了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植物图谱，占据更多篇幅的，是一种由无数扭曲、盘旋、交织的线条、点状印记、以及高度简化的象形符号构成的奇特“文字”。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韵律感和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感。有的符号像是燃烧的火焰被定格在升腾的瞬间；有的如同层层叠叠、不断流淌的水波；有的则形似连绵的山脉轮廓或夜空中星辰的连接轨迹。这些符号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那些奇特的植物图谱、尤其是那搏动的地脉节点图案紧密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充满神秘、荒诞却又隐隐透出某种宏大规律的“祭祀图卷”或“仪式指引”。

“……”阿芷完全看呆了。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的悸动。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尖轻轻拂过兽皮笔记粗糙的表面，最终停留在那描绘着“搏动心脏”地脉节点的图案上，指尖划过旁边一个由三个同心圆和放射状线条组成的、极其复杂的核心符号。

就在这时！

“嗯？”一直闭目调息的秦越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阿芷膝上的兽皮笔记上！他并非被惊醒，而是作为一名对能量、对“气路”极其敏感的顶尖医者，在深度调息状态下，骤然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异常“根源”的能量波动！那波动正是从阿芷抚摸笔记的位置散发出来！

几乎同时！

放在林玄手边的那台改进后的邪气罗盘，顶端的乳白色晶石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亮度瞬间提升！而旁边那三个代表不同邪气的微型晶石窗口——淡青（疫疠）、暗红（丹毒）、灰黑（怨念\/腐朽）——却没有任何反应！取而代之的，是探测器主体内部发出一阵极其轻微、频率极高的、不同于探测到邪气时的蜂鸣声！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完全陌生的、难以归类的能量场！

林玄的精神感知也瞬间被触动！他猛地收回部分外放的感知，倏然转身！他的目光没有先看罗盘，而是直接落在了阿芷和她膝上摊开的兽皮笔记上！识海深处，《素问》玉简骤然散发出比平时更加明亮、更加温热的辉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吸引感，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如同涟漪般在他心神中荡漾开来！那笔记上的图案和符号，尤其是那个搏动的地脉节点和复杂的同心圆符号，仿佛直接触动了他对“生气通天”的领悟！

“阿芷？那是什么？”秦越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打破了凹隙内的寂静。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兽皮笔记上的图案和符号。

墨离和张清远也被惊醒了。墨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探测器异常的反应和阿芷膝上的东西，瞬间清醒了大半，好奇地凑了过来。张清远则一脸茫然和警惕。

阿芷被秦越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手猛地缩回，仿佛做错了事被发现的孩子，小脸瞬间涨红，带着一丝慌乱：“我…我…这是在柳溪镇…药堆里…捡的…我…我不知道…”她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玄快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笔记上，特别是那搏动的地脉节点图案。他伸出手，不是去拿笔记，而是虚按在笔记上空，掌心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导引气息。那气息与笔记接触的瞬间，《素问》玉简的共鸣感更加强烈了！他沉声道：“阿芷别怕，我们没有责怪你。这本笔记…很特别。”他看向秦越人和凑过来的墨离，“秦先生，墨离，你们也感觉到了？”

秦越人点了点头，指着探测器：“非邪非正，古老…根源。前所未见。”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象形符号和植物图谱上，眉头紧锁，充满了探究。

墨离已经捡起了他的探测器，对准兽皮笔记，眼睛瞪得溜圆：“能量读数很奇特！非常微弱但本质极高！波动频率…和五行灵气完全不同！更接近…地脉本源？但又不一样！像是…被记录下来的、某种‘烙印’？那些符号…是能量引导的密码吗？”他习惯性地用他的“科学”视角去解读这神秘的事物。

张清远也凑近看了看，随即摇头，脸上带着经方派固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此非圣贤典籍文字，亦非正统药典图谱。其形诡谲，其意难明，恐涉巫祝古法，非正道所依。”他对这种充满原始神秘气息的东西本能地保持距离。

众人的反应让阿芷更加不安，但林玄温和而肯定的目光给了她一丝勇气。她鼓起勇气，再次将目光投向笔记，特别是那个让她指尖发烫的同心圆符号和搏动的心脏图案。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比之前更加清晰。

“我…我不认识这些字…”阿芷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深深的困惑和努力回忆的痛苦，“但是…看着它们…特别是这个，”她的小手指着那个同心圆符号，指尖微微颤抖，“还有这朵像眼睛的花…和这个…会跳的石头…”她指着那搏动的地脉节点，“…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地蹙紧小小的眉头，清澈的眼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在记忆的碎片中艰难地搜寻。“很模糊…像…像做梦…有火光…很大很大的火…不是这样的火…”她指了指凹隙里的火堆，“是…黄色的…温暖的…围着很多人…穿着…奇怪的羽毛和兽皮…在唱歌…跳舞…声音很低沉…像石头在说话…”

阿芷的描述断断续续，如同梦呓，充满了孩童视角的朦胧感。“火堆旁边…地上…就长着这种…银光闪闪的草…还有…”她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描绘着那个同心圆符号的轨迹，“…这个…刻在一块…很高很高的大石头上…发着光…暖暖的…”

“祖灵之地…守护…”林玄脑海中瞬间闪过巫咸那神秘的话语，以及阿芷那一直讳莫如深的身世之谜！他看着阿芷因努力回忆而显得痛苦的小脸，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这本兽皮笔记，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捡拾物！它极可能是开启阿芷身世之门，甚至关联到他们一直追寻的地脉奥秘、《内经》真谛的钥匙！它描绘的植物、符号、祭祀场景，都指向一个与自然、与大地本源力量紧密相连的古老传承！一个守护着某种重要地脉节点的神秘部族！

“别勉强，阿芷。”林玄的声音更加温和，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甚至悄然融入了一丝导引术的宁静气息，“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这本笔记，可能是你族人留下的，非常非常珍贵。它藏着关于你家乡，关于你血脉的秘密。你好好收着它，我们以后一起慢慢研究，好吗？”

阿芷感受到林玄话语中的真诚和那奇异的宁静感，心中的惶惑和回忆的痛苦稍稍平息。她看着林玄，又看看膝上那本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笔记，用力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将笔记重新卷好，用那根坚韧的兽筋仔细地、一圈一圈地绑紧，然后再次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贴在胸口的位置。冰冷的兽皮触感传来，但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笔记内部似乎真的透出一丝微弱却异常温暖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就在这短暂的、因笔记揭秘而心神激荡的平静间隙——

“唔…！” 一直沉睡的铁牛，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压抑闷哼！

紧接着！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如同最坚韧的丝绸被无形的利刃瞬间割开，在凹隙入口的死寂中骤然响起！

一道细长、闪烁着暗红色金属冷光、顶端尖锐如淬毒针尖的恐怖节肢，毫无征兆地、闪电般刺破了墨离之前布置在入口处、那层薄如蝉翼却足以抵挡刀劈斧砍的伪装警戒网！那坚韧的伪装网在接触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腐蚀力量溶解出一个小小的孔洞！

下一秒！

一只足有成人手掌大小、覆盖着暗红色几丁质甲壳、关节扭曲、遍布狰狞倒刺的恐怖“蜘蛛腿”，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亡探针，悄无声息地从那个被腐蚀穿透的小洞中伸了进来！冰冷的金属光泽在跳跃的火光下流淌着不祥的色泽，尖锐的顶端微微颤动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瞬间锁定了凹隙内的目标——正是抱着兽皮笔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的阿芷！

那暗红的节肢尖端，一点幽绿的光芒，如同毒蛇睁开的竖瞳，骤然亮起！致命的能量正在其中疯狂凝聚！

凹隙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刚刚因古老笔记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冰冷刺骨的致命杀机已穿透黑暗与岩壁的阻隔，如同死神挥下的镰刀，精准地悬在了承载着失落传承与身世之谜的少女头顶！

厉无咎的“眼睛”和“毒爪”，终究还是追了上来！它穿透了山峦，穿透了夜色，穿透了警戒，只为攫取那本刚刚揭开一角的古老秘密，以及持有它的、脆弱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