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9章 风雪中的窥伺者

“你们想要？”

“那就来！”

“我林玄…等着！”

林玄冰冷而决绝的宣言，如同淬火的刀刃，狠狠劈开了药庐内弥漫的悲怆与绝望，也斩断了角落里猎户们压抑的啜泣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玉石俱焚的意志，穿透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风雪灌入的呼啸声，清晰地回荡在破败的空间里，更如同无形的战书，狠狠掷向风雪深处那未知的窥伺者。

熊熊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升腾，贪婪地舔舐着陈伯安睡的简陋门板，映照着他沾满泪痕、血污却异常挺直的背影。那身影在跃动的光影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仿佛蕴含着一种初生牛犊直面深渊的孤勇。他伸出的手指，笔直地指向老槐树的方向，指尖仿佛凝聚了所有的锋芒。

药庐内死寂了一瞬。只有火焰燃烧的声响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呜咽。

角落里的猎户们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林玄，又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向门外无边的黑暗风雪，仿佛那黑暗中随时会扑出择人而噬的妖魔。铁牛站在林玄身侧，完好的左手紧握着那根粗大的顶门杠，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屋顶的破洞和门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拉动的风箱，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张随时准备爆发的硬弓。他焦黑肿胀、黑线盘绕的双臂微微颤抖着，那深入骨髓的阴寒与灼痛并未因陈伯的离去而稍减，反而在死寂和紧张的氛围中愈发清晰，刺激着他野兽般的神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淌。每一息都像是被拉长，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屋顶的破洞处，除了灌入的寒风与零星雪花，再无任何动静。门外风雪茫茫，老槐树的方向一片混沌，仿佛刚才那诡异的毒烟和一闪而逝的窥探从未发生。

然而，林玄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掌心那枚温润的《素问》玉简，此刻正散发着稳定而持续的微光，一股清凉精纯的气息如同潺潺溪流，从紧握的掌心缓缓流入他的身体，抚慰着他因悲痛和之前的对抗而躁动的气血，更清晰地向他传递着一种无声的警示——危险，并未远离！那冰冷的窥伺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缠绕在药庐周围，比风雪更刺骨！

“玄…玄儿…” 铁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打破了沉寂，“那…那鬼东西…” 他艰难地抬起焦黑的右臂示意，剧痛让他的脸微微扭曲，“…越来越…冰…像…像有东西…在里面钻…”

林玄心头一凛，猛地回头看向铁牛的手臂。火光下，那原本只是焦黑肿胀、盘绕着黑线的手臂，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皮肤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霜气！而那几道盘绕的黑色细线，颜色似乎更深了，如同活物般在青灰色的皮肤下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邪气在侵蚀！” 林玄瞳孔骤缩。陈伯的告诫在脑海中炸响——扶正祛邪！铁牛体魄虽强，但之前对抗邪煞时首当其冲，双臂被邪气直接侵入，此刻失去了陈伯那蕴含生机的导引术和药力压制，他自身的“正气”显然不足以抗衡这阴毒的邪煞之气！那灰衣人的毒烟试探，恐怕也刺激了这些潜伏的邪气！

“铁牛！坐下！凝神！别乱动！” 林玄急喝道，一步抢到铁牛身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伯最后的教导如同指路明灯。扶正祛邪！如何扶正？如何祛邪？

他的目光扫过燃烧的火堆，扫过地上散落的药草残渣，最后死死落在掌心那枚温润微光的玉简上。识海中，那枚投影的玉简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焦灼，微微震颤，散发出更清晰的清凉意念。《素问》…《素问》！陈伯说，真谛在心，在道！道高于术！

林玄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左手依旧紧握玉简，汲取着那清凉精纯的气息护持自身心神，右手则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了铁牛那只完好的左手手腕！

“嘶——” 铁牛倒吸一口冷气，林玄的手冰冷异常，但更让他惊骇的是林玄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林玄竟猛地将铁牛完好的左手，狠狠按向他自己那只正被邪气侵蚀、散发着阴寒青灰之气的焦黑右臂伤口处！

“玄儿！你干什么？！” 铁牛又惊又痛，下意识想挣脱。

“别动！” 林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眼神锐利如鹰，“信我！把你能调动的力气，所有力气，都往这里压！往这伤口里压！想着…想着你身体里那股子热乎劲！那股子活着的劲头！把它给我逼出来！”

铁牛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林玄近乎本能的信任让他强行压下了挣扎的冲动。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完好的左臂肌肉虬结，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死死压在自己的右臂伤口上！同时，他努力回忆着平日里打熬筋骨时浑身气血沸腾、充满力量的感觉，试图将那股“热乎劲”调动起来，往剧痛的右臂灌注！

“呃啊——！” 巨大的压力和调动气血的尝试，引发了右臂邪气更剧烈的反噬，剧痛如同万蚁钻心，让铁牛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

就在铁牛爆发的瞬间，林玄动了！

他紧握玉简的左手猛地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如剑，快如闪电般点向铁牛紧紧按压在右臂伤口处的左手手背！指尖之上，赫然凝聚了一丝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却带着《素问》玉简气息的温润青光！

“以我之念，引汝之正！驱邪归源！” 林玄在心中怒吼，识海中玉简投影光芒大放！他所有的精神意念，都灌注在这一指之上，引导着玉简传递来的那股清凉精纯、蕴含生机的气息，更引导着铁牛自身被强行激发出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灼热气血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流，狠狠冲向他按压之处——那邪气盘踞的伤口核心！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

“吼——！” 铁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按压在伤口处的左手手背上，被林玄点中的地方，猛地腾起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气！这黑气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怨毒，剧烈地翻滚挣扎，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怨魂在其中嘶嚎！

而与此同时，铁牛那只焦黑青灰的右臂，伤口处猛地喷溅出一股粘稠腥臭、颜色发黑的污血！污血之中，赫然夹杂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灰黑色气流！

就在这污血喷溅、黑气升腾的刹那——

“呼——！”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凛冽、更加刺骨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从药庐屋顶最大的那个破洞中倒灌而入！风中夹杂的雪花不再是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灰败颜色！

这股寒风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扑林玄和铁牛所在的位置！更确切地说，是扑向铁牛手臂伤口处喷出的污血、扑向林玄点指间引导出的玉简青光、以及那被林玄一指从铁牛手背逼出的、翻腾不休的浓郁黑气！

寒风所过之处，地面上散落的药草残渣瞬间覆盖上一层灰白色的薄霜，连那熊熊燃烧、散发着药草清香的火焰，都猛地一暗，火苗被压低了数寸，颜色变得幽蓝诡异！

林玄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死寂之意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于九幽冰窟！他紧握玉简的左手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似乎那寒风中的存在，极其渴望吞噬玉简的力量！而他那点在铁牛手背上的手指，更是如同被无数冰针刺入，几乎要冻僵失去知觉！玉简传递来的清凉气息与这股恐怖的阴寒死意猛烈对冲！

“呃！” 林玄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指尖的青光剧烈闪烁，几欲熄灭！识海中的玉简投影也剧烈震荡起来！

“给老子滚开！” 铁牛暴怒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响起！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寒意彻底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悍！他根本不管那是什么，完好的左手依旧死死压着伤口，巨大的身躯却如同蛮牛般猛地向旁边一撞，狠狠撞在林玄身上，将身形单薄的林玄撞得一个趔趄，脱离了寒风最核心的侵袭范围！

同时，他那条被剧痛和邪气折磨的焦黑右臂，借着这股狂怒和身体的冲势，竟不管不顾地朝着寒风灌入的屋顶破洞方向，狠狠一拳捣出！拳风呼啸，带着一股灼热的气血和尚未散尽的腥臭污血！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铁牛这含怒一击并未击中实体，拳头狠狠砸在破洞边缘的房梁和瓦砾上，木屑碎石纷飞。但拳头上残留的污血和那股灼热蛮横的气血之力，却如同火星溅入了冰水，与那倒灌而入的灰败寒风猛烈碰撞！

“滋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灰败的寒风与污血、灼热气血接触的地方，腾起大片大片的、带着恶臭的黑烟！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带着一丝意外和恼怒的冷哼，仿佛直接在林玄和铁牛的脑海中响起！

屋顶破洞处，那倒灌的灰败寒风骤然一滞，随即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连同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窥伺感，也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暂时缩回了阴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药庐内，只剩下火焰重新恢复明亮燃烧的噼啪声，铁牛粗重如牛的喘息声，以及角落猎户们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林玄被铁牛撞得撞在墙上，后背生疼，但玉简传来的清凉气息迅速抚平了不适。他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的阴寒死意，比面对狂暴的狼王时更加令人心悸！那不是野兽的凶戾，而是某种…非人的、带着纯粹恶意的冰冷！

他看向铁牛。铁牛保持着挥拳的姿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屋顶的破洞，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后怕。他那条焦黑的右臂，伤口处依旧在缓缓渗出黑血，但手臂上那层诡异的青灰色霜气却淡薄了许多，盘绕蠕动的黑线似乎也安静了一些。刚才喷溅的污血和那团被他自身气血与林玄引导之力逼出的浓郁黑气，正被熊熊的火焰迅速焚烧净化，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刺鼻的焦臭味。

“铁牛…你怎么样？” 林玄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铁牛缓缓放下手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又看了看被污血和黑气污染的地面，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像…没那么冰得钻心了…就是…真他娘的疼！”

林玄心中稍定。刚才的冒险似乎奏效了！利用铁牛自身被激发的“正气”（气血之力），结合玉简那蕴含生机的清凉气息，以《素问》玉简为桥梁进行引导，强行冲击邪气盘踞的伤口，逼出了部分邪毒！虽然只是暂时压制，远未根除，但这无疑验证了陈伯“扶正祛邪”的道路是正确的！也证明了这枚玉简，拥有引导和激发生命本源力量的神奇能力！

然而，代价也显而易见。铁牛伤口崩裂，失血不少，身体也因为强行调动气血对抗邪气和那灰衣人的寒风而更加虚弱。而林玄自己，精神意念消耗巨大，识海中玉简投影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猎户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问道，恐惧地看着屋顶的破洞。

林玄没有回答，他走到火堆旁，默默地将散落在旁边的、还能用的金纹忍冬藤和艾草捡起，投入火焰中。更加浓郁的、带着清香的药味升腾起来，驱散着残留的恶臭和阴寒。

“不是鬼，” 林玄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目光如同寒潭般扫过屋顶的破洞和门外风雪，“是比鬼更麻烦的东西。他们…盯上我们了。”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温润微光的残破玉简。经历了刚才的对抗，玉简的光晕似乎更加内敛，但那股清凉精纯的气息却更加清晰地与他的心神相连。识海中，那枚投影的玉简，在黯淡之后，正缓缓吸收着他自身逸散的精神力，进行着某种微妙的恢复和…共鸣？

林玄心中一动，尝试着将更多的心神沉入识海，去感受那枚投影玉简。当他的意念完全集中其上时，异变陡生！

嗡——！

识海猛地一震！那枚投影的玉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一股庞大、浩瀚、仿佛承载着天地初开、万物生灭至理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入林玄的意识深处！

“啊！” 林玄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瞬间被无穷无尽的景象淹没！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整个灵魂被拉入了一片无垠的虚空！

虚空中，不再是冰冷的黑暗，而是流淌着无穷无尽、色彩斑斓的浩瀚“气流”！青色的生机如林海翻涌，赤色的炽热如熔岩奔腾，黄色的厚重如大地承载，白色的肃杀如金戈铿锵，黑色的深邃如渊海潜藏…它们交织、流转、生克、循环，构成了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动态平衡体系！这就是…天地间的五行元气？！

在这浩瀚元气的中心，一株顶天立地、散发着无尽清辉的巨树虚影若隐若现，枝叶仿佛连接着星河，根系深深扎入元气之海…这难道是…上古传说中的建木？生命之树？

景象猛地破碎！视角急剧拉近！

他看到了一条条璀璨的“光路”，在无数微小的“星辰”（脏腑？）之间纵横交错，形成繁复玄奥的网络。光路中，流淌着或温润、或灼热、或清凉、或厚重的能量…这是…人体经络？！灵脉？！

画面再转！

一个模糊却无比伟岸的身影，立于山巅，仰望星空，俯察地理。他手中无针，却仿佛以天地为针砭，以星辰为穴位，挥手间，紊乱的地脉之气被抚平，肆虐的疫疠邪气被疏导、净化…一个宏大的意念在林玄识海中回荡：“…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

《上古天真论》！是《素问》开篇的真言！这身影…难道是…黄帝？还是…岐伯？！

就在林玄的灵魂被这浩瀚景象冲击得几乎要溃散之时，那伟岸的身影似乎微微侧身，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渺小如尘埃的林玄意识之上！

轰！

林玄只觉得整个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审视与浩瀚威压的意念扫过！

紧接着，所有景象如同镜花水月般轰然破碎！无数玄奥的符文、经络图谱、草药光影、导引姿势…如同狂暴的流星雨，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信息量庞大到足以瞬间撑爆普通人的头脑！

“呃啊——！” 林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摇摇欲坠！

“玄儿！” 铁牛大惊失色，顾不得手臂剧痛，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几乎要软倒的林玄。

林玄靠在铁牛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充满了惊悸和极度的疲惫。识海中，那枚投影的玉简光芒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力量陷入沉睡。而刚才那洪流般的信息，绝大部分如同雾里看花，根本无法理解，只有零星几个模糊的意念碎片残留：

“…生气通天…精神内守…”

“…木曰曲直…火曰炎上…”

“…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

还有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无尽沧桑与悲悯的残影，似乎与陈伯临终前的面容有刹那的重叠…岐…伯…？

传承！这是《素问》玉简蕴含的真正传承！但以他现在的精神力量和境界，强行接触，无异于蝼蚁窥天！若非玉简本体一直在掌心传递清凉气息护持他的心神，刚才那一下，足以让他意识崩溃，变成白痴！

“我…没事…” 林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紧紧握着掌心的玉简，感受着它依旧稳定传递的温润气息，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这玉简，既是无上机缘，也是催命符！灰衣人窥伺的，恐怕正是它！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沉闷、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骤然从青阳镇东头高高的了望箭楼方向传来！那声音撕破了风雪夜的死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慌和警示，瞬间传遍了整个被风雪笼罩的小镇！

“兽…兽潮号角？！” 角落里一个年长的猎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绝望，“是…最高警戒！东…东面！有东西过来了！比…比狼群…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