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消失后，我在人间镇妖诛邪 第20章 勇气的潮头

夜，深得像压在胸口的铁。

江州坝水域，沉沉如墨。

一道急促的电波声从耳麦中响起。

“指挥部呼叫，指挥部呼叫！‘白鲨一号’已进入江州坝水域，准备展开深潜作业，预计十分钟后进入核心区域，请各组保持通讯畅通！”

“白鲨一号，已进入预定区域，准备下潜。”通讯兵低声汇报。

江面波光粼粼，大坝灯火已调暗至最低，岸边士兵全副武装，悄无声息地围绕着水库边缘构筑临时防线。

“开始下潜。”

伴随总指挥一声令下，潜艇的尾部喷出一圈气泡，悄无声息地沉入水下，仿佛一头入梦的深海猛兽，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艇内红灯微闪，六名军人神情肃然，身披暗灰战术服，佩戴头盔与全息面罩，武器固定于胸前。潜艇缓缓下沉，舱体轻微震颤，仪器显示深度逐步下探。

“当前深度：30米。”

“环境稳定，未见异常。”

艇长赵坤低声道：“任务目标：确认异常能量体源头，搜索是否存在异变实体，不主动接触。侦查为主，生存为上。”

“是！”

回应简短有力，清晰回荡在狭窄的舱室中。

“50米。”

水压剧烈增加，艇体轻轻咔哒作响，像是远古某种沉睡的脊椎在缓慢苏醒。

“70米……80米……”

水色愈发深沉，灯光照出去的能见度逐步缩短，外部像极了一口漆黑的井。声纳忽然出现一丝模糊波动，仿佛某种不属于常规物理的频率，悄然滑过艇身。

“100米。”

潜艇缓缓稳住，悬浮在黑水之中。

“准备释放探针——”

话音未落，所有的灯光——猛地熄灭了。

整个艇舱顿时陷入死一般的黑暗。

紧接着，通信面板、深度计、声呐——全数宕机！

滴——

滴——

滴答声传来，却不是系统警报。

那是某种“水声”，仿佛在艇外，有什么东西，贴着潜艇在爬行。

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彼此对视一眼。

赵坤猛地切换到备用能源，舰内红光复燃，但探针的反馈信号已然消失。

“艇长，有什么靠近我们。”

操作员面色僵硬：“不、不对劲……无法察觉到活物的反应。”

艇身再次传来一声极其低沉的“嗡——”声。

像鲸落的哀鸣，又像古老神明的叹息，突兀之间，潜艇外壳传来一阵剧烈冲击。

“砰！！”

所有人一个踉跄，撞向墙壁，设备噼啪作响，电弧迸裂。

“冷静，维持秩序——注意舰压！启动回浮模式！”

赵坤死死按住身侧仪器，眼神如铁。

可下一秒，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每个人的意识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的。

是“思想”被入侵了。

一种低语，破碎而缠绕，像是潮湿的藤蔓悄然钻入他们心中——

“我……看见你们了……”

士兵们全都瞳孔紧缩，额头冷汗淋漓。

“清除干扰！屏蔽通讯通道！”

“……已经关闭了所有通道，信号不是从通讯系统进来的！”

赵坤猛然意识到什么：“这是……神性污染！”

下一瞬，舱壁剧烈晃动，头顶弹出氧压管道，有人开始大口喘息，面罩里浮现血丝。

“艇体承压不稳，必须撤退！”

“全员系安全带，紧急回浮！”

一阵剧烈的摇晃中，潜艇尾部喷出压缩气体，像一发铁箭刺穿黑暗，带着满舱幽冷的惊惧，从一百米深处急速升起。

“30米！”

“20米！”

“10米——”

“白鲨一号浮出水面，请求医疗支援！重复，请求医疗支援！”

……

十分钟后，潜艇浮出江面。

舱门开启的刹那，六名士兵狼狈地翻滚而出，有人吐血，有人目光呆滞，一个人甚至仍在呢喃着什么——

“……在看我……它还在看我……”

众人面色惨白，神志不稳。

第一次探查任务，失败了。

临时指挥大厅。

投影幕上，第一次下潜失败的记录正一帧帧回放。画面中，那道模糊到几乎无法识别的巨大阴影在水底缓缓游弋，无声，却充满了压迫感。就算只是观看影像，也让人忍不住绷紧神经。

“任务失败，已知情报不足，建议重新部署。”技术员摘下耳麦，脸色凝重。

刘教授缓缓走到作战图前，眉头紧锁。他低头沉思片刻，对身后的负责人李伟说道：

“调出所有地质与能量波动图，三分钟内我要一份潜流路径分析。”

“是！”

众人忙碌着，此时，吴淼轻轻走上前来。

“刘教授。”她站得笔直，眼神坚定。

刘教授转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申请执行第二次下潜任务。”

话音落地，大厅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理由？”刘教授缓缓问道。

“我的权柄是‘天幕’，可以在三百米半径内彻底隔绝气机、信号、波动，适合隐蔽任务。第一次下潜失败，很可能是因为潜艇气息被水下目标察觉，而我，能让它‘看不见’我们。”

她说得平静，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投石入湖，在指挥厅内激起层层回响。

刘教授盯着她，许久未言。

“你还只是个学生。”

“我也是个军人。”吴淼眼神坚定。

刘教授盯着眼前这个略显青涩、但浑身散发着坚毅的姑娘有些头疼，她是李老头的得意弟子，这次李老头特意让自己带着他的宝贝学生参加实习，若是在自己手上出了意外，他没法和自己这个多年好友交代。刚才几名训练有素的军人回来都是遭受了重创，这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小姑娘，他实在不忍心过早的让她卷入到危险之中。

“我和她一起。”刘继山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毕竟我现在是她的队长。”

“我们全小队都会随她下潜，毕竟我们是一个小队。”成东、卫明、沈青也站了出来。

刘教授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要从他们眼中读出犹豫，最终，却只看到一片坚定如铁。

终究还是没能拗过吴淼的倔强，也拗不过那群站成一排的年轻人。

“……立刻准备下潜，由刘继山统一调度。”他终于叹出一口气，挥手下令。

“是！”众人一齐立正、敬礼，语气铿锵。

很快，江州坝作战区后方临时部署的深潜模块被激活，连接潜艇的重型舱桥升起，昏黄灯光下，舱体泛出冷硬金属的光。

经过简单的体能检测和下潜适应性确认，几人登艇。

最后一位登艇的，是刚刚恢复意识的赵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沉稳。

“没人比我更熟悉这艘潜艇了。”他坐上自己的作战位，冲刘继山点了点头。

“辛苦了，赵队长。”刘继山也没有多说什么。

舱门缓缓闭合，安静又沉重。

内部开始进入水压适配与氧气封闭模式，潜艇逐渐下沉，指针缓慢地跳动着，代表着深度的不断增加。

四周气氛安静得出奇。

直到，最后排的一个阴影角落，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咳。”

声音不大，却在封闭压抑的舱内格外突兀。

众人本能地回头看去。

只见最后一排的阴影中，林铭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从防爆储物箱后站了出来，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啊……”

这个刚刚被临时编入行动队伍的少年，穿着战术服，身形还有些青涩，与这间充满压迫与肃杀的封闭仓显得格格不入。

众人：“……”

连吴淼都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抽动。

“你……什么时候上的船？”赵坤满脸写着惊讶。

“在你们前五分钟。”

竟然没有人发现他，连刘继山这个心炉境的高手都没有发现，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没有特意探查，谁能想到有人竟然胆大到会在军方眼皮子底下潜入潜艇呢？

这也是林铭从吸收了白鼠元神后琢磨出来的，他发现可以使用鼠妖的部分能力，可以屏蔽自身气息，极其适合“躲猫猫”，这也是鼠妖能在江城祸害这么久没被盯上的原因。

赵坤看到这个意外之客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小子，够叛逆的！”

刘继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坐回位置，沉声道：“坐好，系绳，准备下潜。”

吴淼忍着笑咬了咬唇，帮他拉了下潜艇背带：“你胆子挺大啊。”

林铭嘿嘿一笑：“谁让我记性不好……忘了跟上级报备。”

而此时，江州坝指挥大厅内。

“报告！林铭失踪——不，在潜水艇封闭仓内发现林铭踪迹！”

负责监控的军官急忙通报。

刘教授看着屏幕里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沉默半晌，最后只捂了捂额头：“……这小子是要气死我。”

他有意培养自己这位学生，本意是把林铭当“见习生”带来见见世面，沾点实战的“气”，以后好在理论和学术方向稳步成长，结果这小子竟然自己潜入了潜水艇。

“这学生……有些不好带啊……”他扶了扶额头，头更疼了。

林铭并非脑子一热，也不是为了意气之争。

他只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什么。

从潜艇破水而出时，一股莫名的躁动便在他体内蔓延开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更深处的，识海之中，那棵半枯半荣的神树仿佛被唤醒了似的，枝叶无风自动，似乎在渴望、在倾听，在等待着什么。

那种感觉很奇怪。

同时，那种思绪混乱的感觉又出现了，那种快溺水憋死的感觉再一次袭来，但是这次他只在快速闪回的模糊中抓住了一个片段。

就在那模糊昏沉的感知深处，一道剪影划过他的意识——

一张面容。

极致的俊美、五官冷峻如雕塑、却勾着一丝邪魅的笑的面容，在虚无深处，只是看着他，便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勒住了灵魂。

林铭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清楚他为何会看到这张脸。

但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压迫”——像是蝼蚁仰望神明，像是凡人窥见混沌中的存在。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吴淼身上。

她身上的洒脱、勇敢、眼底偶尔闪过的坚毅和孤独，像一束光，在聚光灯下将他从泥潭中拉出。

如果这一次，她在他眼前遭遇危险，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会后悔。

后悔这种事情很可怕，不是后悔做错了事，而是后悔“什么都没做”，那种悔恨像藤蔓，一点点缠住心脏，从梦里爬到白昼，从沉默蔓延至呐喊。它不撕裂你，却滴水穿石般，一寸寸将人拖入无声的深渊。

一遍遍地回望当时，想象若是自己那一刻站了出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想象那道身影倒下的瞬间，自己是不是也跟着碎了。

那不是胆怯，而是懦弱在心底种下的毒瘤。

比怪物的獠牙更冷，比绝望更沉。

比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无能为力的感觉更可怕，任由悔恨撕扯灵魂，他宁愿站在勇气的潮头上，轰轰烈烈地去死。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道浪花，也要朝深渊砸下。

是逞强也罢，是冲动也好，是想当英雄也罢。可谁十七八岁的时候，不曾有过一瞬热血沸腾，幻想着披着红色披风，扛着金箍棒，面对十万天兵天将，在万军丛中破浪而出。

“你是想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三秒钟的男人？”

那句话像一道火星，点燃他胸腔中的热血。

显然，在肃杀而庄严的指挥大厅中，在这群真正的战士面前，在这肃杀庄严的氛围下。

他不想当懦夫，那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