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历仙记 第110章 修为尽失

冰冷。刺痛。还有一种身体被彻底掏空后的极致虚弱感。

莫离的意识从一片混沌和剧痛的黑暗中缓缓浮起，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挣扎着冒出了水面。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几缕稀薄的云彩懒洋洋地飘着，阳光透过云隙，有些刺眼。鼻尖萦绕着青草、泥土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尝试动弹一下，却发现全身如同被拆散后又胡乱组装起来，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发出抗议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酸软，根本不受控制。只有眼珠还能勉强转动。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处植被茂密的山谷底部，旁边是一条涓涓细流，水声潺潺。

“我没死……”这个念头首先浮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

这一看，让即便以他坚韧无比的心志，也瞬间如坠冰窟！

丹田之内，那原本浩瀚如海、蕴含着星辰、紫火、魔煞、雷霆的混沌元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几乎干涸见底的、微不足道的灵气气旋！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炼气期三层？！！

修为……竟然暴跌到了炼气期三层？！！

这落差之大，简直如同从云端瞬间摔落泥潭！饶是莫离道心坚定，此刻也不由得一阵眩晕和难以置信。

他立刻尝试沟通混沌灵珠、万象星晷、混沌星陨……

还好！联系还在！但它们全都光芒黯淡至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没有丝毫回应。就像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守着几个无法开启的绝世宝库。

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全身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咳出的口水里都带着血丝。

冷静！必须冷静！

他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开始梳理发生的一切。

最后的记忆，是冲入那即将崩溃的空间通道，被恐怖的空间风暴撕扯……然后似乎看到了一点星光……再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和痛苦。

看来，自己最终并没有成功稳定或流放通道，而是在通道彻底崩溃前，被随机抛到了这个未知的地方。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天之幸。

至于修为暴跌……恐怕是最后燃烧精血神魂、又硬抗空间风暴的后遗症。身体和本源受损太严重，能保住炼气三层的底子，可能还多亏了昏迷中那股修复自身的温暖能量（他现在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

“呵……”莫离忽然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为脸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的……炼气三层……老子可是刚刚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他心中自嘲地苦笑，“用一身元婴修为，换这世界三百二十七元会的太平？真他娘的……划算。”

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但若再选一次，他大概率还是会冲进去。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只是……重新修炼？从炼气三层开始？

一想到那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以及需要海量的资源，莫离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而且，这个世界是哪里？灵气似乎比东荒要稀薄不少？安全吗？

无数问题涌入脑海。

当务之急，是恢复行动能力，确保自身安全。

他意念艰难地探入手指上那枚最低等的储物袋——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能勉强打开的空间法器了。里面东西不多，一些低阶丹药、几块下品灵石、几套换洗衣物、一些干粮清水，还有那柄得自冰煞宗的“玄冰凝魄”剑（此刻沉重无比，根本挥不动）。

他集中全部精神，才勉强取出了一颗最普通的“回春丹”，颤巍巍地送入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药力散开，开始缓慢滋养他破损严重的身体。

疼痛稍减，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但那种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感更加清晰了。

“疼……”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每一丝肌肉的颤动都如同针扎。炼气三层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全力引导着那微弱的药力流转，同时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

鸟鸣声，风声，水流声。暂时没有听到妖兽的吼叫或其他危险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回春丹的药力耗尽，他又咬牙取出第二颗服下。

足足过了大半天，在消耗了三颗回春丹后，他才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身体，靠在了旁边一块较为光滑的石头上。

这个简单的动作，又让他气喘吁吁，冷汗直流

他休息了片刻，开始检查自身的具体状况。

伤势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多处骨折（虽然似乎被简单接续过），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移位并伴有内出血。也就是他曾经达到过元婴期，肉身底子还在，换做真正的炼气三层修士，早就死透了。

修为是炼气三层，但能调动的灵力，恐怕连炼气一层都不如。

“真是……凄惨到家了。”莫离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起来。再凄惨，也比死了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开始运转最基础的《引气诀》——这是所有修士入门的基础功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以往他一个呼吸吸纳的灵气，就足以撑爆现在这具身体。

丝丝缕缕稀薄的灵气，缓慢地涌入体内，带来微弱的清凉感，修复着伤势，补充着干涸的丹田。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总好过没有。

同时，他那强大无比的神识，虽然也受损严重，十不存一，但本质仍在，感知范围依旧远超普通炼气修士，能覆盖方圆数十丈。这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

他一边缓慢修炼，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日落月升，山谷内光线暗淡下来，气温也开始降低。

莫离感到一丝寒意。炼气三层，还无法完全寒暑不侵。

他挣扎着，收集了一些干柴，尝试生火。以往一个念头就能做到的事，现在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点燃了一小簇篝火。

橘黄色的火焰带来温暖，也驱散了一些黑暗中的恐惧。

他烤着火，啃着冰冷的干粮，喝着溪水，眼神在跳跃的火光中明暗不定。

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并找到更好的疗伤方法和修炼资源。靠低阶回春丹和《引气诀》，恢复到猴年马月也别想重回巅峰。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莫离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点，至少能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勉强行走了。

他决定沿着小溪向下游探索。通常有水流的地方，更容易遇到人烟。

山谷很长，林木茂密。他走得极其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识最大程度散开，提前避开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途中，他发现了不少低阶的灵草，可惜大多药龄不足，或者对他现在的伤势效果有限。他小心翼翼地采摘了几株能够固本培元、补充气血的，直接嚼碎服下。

走了约莫大半日，前方地势逐渐开阔，水流也平缓了许多。

突然，他的神识捕捉到了前方传来的说话声和……打斗声？

莫离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借助树木草丛隐匿身形，悄悄靠近。

只见前方溪边的一片空地上，三名穿着粗布麻衣、修为只有炼气四五层的少年修士，正被两只体型硕大、獠牙外露的“獠牙野猪”围攻！

那三个少年显然经验不足，配合生疏，被打得狼狈不堪，险象环生，其中一人已经挂彩，手臂鲜血淋漓。

獠牙野猪只是一阶下品妖兽，相当于炼气三四层，但皮糙肉厚，力量很大，对于缺乏经验的低阶修士来说颇为棘手。

莫离眼神闪烁。救人？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上去就是送死。

不救？或许能从那三个少年口中得知此地信息。

就在他犹豫之际，场中形势突变！一只獠牙野猪猛地撞飞了其中一名少年的劣质法剑，獠牙直刺其胸口！

那少年吓得面无人色，闭目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

莫离眼中精光一闪，也顾不上许多了！他猛地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微弱灵力，灌注到手中的树枝上，用尽全力，将其如同投枪般掷向那只野猪的眼睛！同时，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试图吸引野猪的注意力！

咻！

树枝精准地射中了野猪的眼皮！虽然没能造成太大伤害，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嗷！”野猪吃痛，放弃攻击少年，愤怒地转向莫离藏身的方向！

那三名少年死里逃生，又惊又喜，也看到了从树丛后踉跄走出的、拄着拐杖、脸色苍白如纸的莫离。

“还有人来帮我们？”

“他……他好像伤得很重……”

莫离顾不上解释，急声道：“别发呆！攻击它另一只眼睛和腹部软肋！”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那三名少年下意识地听从指挥，集中攻击野猪的要害。

而另一只野猪见状，也咆哮着冲向莫离！

莫离此刻灵力几乎耗尽，身体虚弱，根本躲不开。他眼神一狠，不但不躲，反而猛地向前一扑，看似要摔倒，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獠牙，同时将手中当做拐杖的树枝，狠狠**了野猪的鼻孔最柔软处！

“嗷呜！！！”野猪发出凄厉的惨叫，疯狂甩头。

莫离被这股巨力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咳出，眼前阵阵发黑。

但那三名少年却抓住了机会，一阵乱砍乱刺，终于将两只受伤发狂的野猪解决掉了。

战斗结束，三个少年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想起莫离，连忙跑过来。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为首那个年纪稍大的少年，看着莫离凄惨的模样，又是感激又是惊疑。这人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伤得极重，刚才那一下却精准狠辣，不像普通人。

“前……前辈，您没事吧？”另一个少年看着莫离吐血，紧张地问道。

莫离艰难地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摆摆手，声音虚弱：“无妨……旧伤复发。此地是何处？”

三个少年对视一眼，还是那为首的少年答道：“回前辈，这里是黑山山脉外围的青牛谷。前辈您不是附近的人？”

黑山山脉？没听说过。莫离心中一动，继续问：“你们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宗门？”那少年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们不是宗门弟子，我们是山下青牛镇的散修，偶尔进山采点药，换些灵石修炼。”

散修？小镇？看来是个修真水平不高的偏僻之地。

“最近的城池叫什么？往哪个方向走？”莫离再问。

“最近的……应该是百里外的‘落叶城’。前辈您要去落叶城？”少年指了一个方向，又看了看莫离的伤势，犹豫道：“前辈您伤得这么重，不如先跟我们回青牛镇修养一下吧？镇上有个老医师，医术还不错。”

莫离沉吟片刻。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独自前往百里外的城池确实危险。先去那个青牛镇落脚，打听清楚情况，养好伤再作打算，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也好……那便叨扰了。”他点点头。

三个少年顿时高兴起来，能结识这样一位（虽然看起来惨但似乎很厉害）的前辈，对他们来说也是机缘。他们连忙收拾了野猪材料，又小心地搀扶起莫离，向着山谷外走去。

夕阳下，一行四人，三个少年搀扶着一个重伤的“前辈”，缓缓走向山外的小镇。

莫离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简陋小镇，心中感慨万千。

想他堂堂（前）元婴大能，毒手魔君，星宫客卿，拯救世界的英雄，如今却要靠着几个炼气小修的帮助，去一个凡俗小镇养伤……

这落差，真是……够劲。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烧起一丝久违的火焰。

从头再来，又如何？

这一世，他定要更快、更强！不仅要重回巅峰，更要超越前世，将那所谓的“噬星之眸”，彻底湮灭！

青牛镇坐落在黑山山脉的余脉之中，镇子不大，百来户人家，多是凡人，只有零星几个像那三个少年般的低阶散修。镇子周围用简陋的木栅栏围着，用以防备山中偶尔窜出的低阶妖兽。

莫离被那三个少年——分别叫王大石、李狗蛋、赵小丫（一个颇为壮实、一个机灵、一个则是胆子稍小的女孩）——搀扶着，走进了这个充满凡俗烟火气的小镇。

街道是土路，雨天想必泥泞不堪。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或木屋，偶尔有几间稍显气派的砖石建筑，挂着“酒”、“铁”、“杂货”等字样招牌。镇民们看到王大石他们搀扶着一个陌生且浑身是伤的人回来，都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

“王小子，这谁啊？咋伤成这样？”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问道。

“孙爷爷，这是我们在山里遇见的……前辈，受了伤，我们带回来让张医师瞧瞧。”王大石含糊地解释道，没敢提獠牙野猪的事，怕被家里大人责骂擅自深入山林。

那孙老汉打量了莫离几眼，见他气息微弱（莫离刻意收敛），衣衫破烂，满脸病容，便摇了摇头：“造孽哦，快去找张老头吧。”

三人搀着莫离来到镇子东头一间飘着药香的木屋前，这便是镇上唯一的医师张悬壶的住处。

张医师是个干瘦的小老头，留着山羊胡，眼神浑浊，修为只有炼气二层，医术在凡人看来还算不错，但在莫离眼中简直粗陋不堪。他检查了一下莫离的伤势，眉头紧锁。

“筋骨断裂，内腑受损，气血亏空得厉害……能活下来真是命大。”张医师摇着头，开了几副最普通的活血化瘀、固本培元的草药，“内服外敷，静养些时日吧。诊金和药钱，承惠三块下品灵石。”

三块下品灵石！王大石三人面露难色，他们拼死拼活采药，一次进山收获也就值一两块灵石。

莫离默默从那个低阶储物袋里摸出三块灵气稀薄的下品灵石递了过去。这是他仅有的几十块下品灵石中的一部分。

张医师收了灵石，态度稍好了一些：“就在隔壁的空屋住下吧，一天一块下品灵石。”说完便不再理会，自顾自捣药去了。

那空屋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子，四处漏风。

王大石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帮莫离铺好床铺，又留下些干粮清水。

“前辈，您先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您。”王大石说道。

“叫我莫离即可。”莫离沙哑道，“今日多谢你们了。”

“莫前辈客气了！”三人连忙摆手，这才告辞离去。

屋内安静下来。莫离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看着蛛网密布的房梁，心中一片平静。

落差？有。但更多的是思考。

资源极度匮乏，修为尽失，身体重创。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