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豢养的前世仇家多可爱 第106章 永逸

当夜，韦沉璧安插在安定侯府的眼线，便将柳家族人上门问罪、安定侯被迫杖责子女、乃至族长以“分宗”相挟的整个过程，事无巨细地传了回来。

这几年，韦沉璧给柳家安排了不少人，原本是想安插人手去柳绯绯院子里，自从知道柳绯绯身边的人三天一伤、五天一残她就歇了这个心思。

她给人家的又不是买命财，凭什么要人家去拿命打听消息？

因此，韦沉璧安排的人手，柳家各房各院都有，有的已经成了心腹，但柳绯绯的院子只有两个粗使的丫鬟。

韦沉璧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

她并未因柳绯绯挨打而心生快意，反而因柳氏族人的举动，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分宗……”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以往，她若要动安定侯，总难免投鼠忌器。安定侯本人圣眷虽不如前，但根基犹在，且柳家乃累世大族，枝繁叶茂。动安定侯一人，极易牵动整个柳氏宗族的利益和神经，引来反弹。

可若是……柳家自己先“分宗”了呢？

倘若安定侯这一支被剥离出柳氏宗族，那他们便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届时再收拾起来，便再无顾忌，既不会牵连无辜的柳氏族人，动手时也更可放开手脚，不必担心引发大的朝局动荡。

“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韦沉璧沉吟片刻，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较。

她决定改变计划，先促成柳家分宗之事。

馔玉楼每天人来人往，柳绯绯与孙澄过从甚密被不少人看到了，没几天已然传得满城风雨，将柳家再次推上风口浪尖，看那架势，就算是想借娶柳绯绯攀附安定侯的人，此时也犹豫了。

好大一顶绿帽子的！

谁接谁傻子！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也不胫而走：柳氏宗族因不堪柳绯绯屡次败坏门风，竟欲与安定侯一脉“分宗”！

这后一则消息，某种程度上，竟奇异地为其他柳家人挽回了一些声誉。

京城众人开始觉得，看来柳家并非全是安定侯府那般糊涂人，宗族内部还是明事理、知廉耻的，对柳家也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于是，对其他柳家族人的态度，无形中缓和了几分，往来交际也比往日热络了些。

柳氏族人敏锐地品出了这其中的滋味，稍一打听，便明白了缘由。

一些原本对“分宗”还心存疑虑的族人，此刻反倒觉得，若能借此与安定侯府那摊烂泥划清界限，似乎……也并非坏事。

在安定侯看不见的地方，柳氏族人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分宗了！

这两桩消息传得极快，次日便递到了宫中。

皇上听着内侍的禀报，脸色变幻莫测，极其复杂。

他揉着额角，喃喃自语：“朕以前怎不知柳敬峦家中竟乱至此？教养儿女竟如此……随心所欲？”

原本他还找个借口让安定侯官复原职，把城防营还交给他。毕竟是自小的情分，这份信任格外厚重！柳敬峦当日犯错，也受了惩戒，如今该翻篇了。

然而想到柳绯绯那些无法无天的行径，再联想到自己曾经竟动过让太子纳她为妃的念头，皇上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暗骂自己当初真是昏了头！起复安定侯的念头，又让他压了下去。

恰在此时，奉命调查柳绯绯如何通过伴读初选的内侍赵奇，也回来复命了。

赵奇将查获的证词、证物一一呈上，然后垂首恭敬回话：“陛下，经查，买通初选宫人，保柳三小姐过关的，是……是贵妃宫中的大宫女。”

至于贵妃为何要如此做，赵奇识趣地没有多言，将猜测的空间留给了皇上。

皇上盯着那些证据，沉默了许久。贵妃陪伴他近二十年，如今还有恩宠，情分非比寻常。他思虑再三，最终，只是沉声下令：“将涉案之大宫女，及一干被买通之人，悉数拘拿，赐死。”

他选择了快刀斩乱麻，处置了执行者，却不再深究贵妃的动机。

不管贵妃是为了拉拢安定侯，还是有别的谋划，既然尚未发生，就不追究了。

这其中既有对旧情的顾念，或许也包含着对后宫与前朝、与皇子们之间微妙关系的某种默许和平衡。

他不问，便当不知。

而此刻的安定侯府内，柳绯绯正趴在铺了软垫的床榻上，“唉哟唉哟”地呻吟着。

柳家仆人也是人精，知道这三个都是侯爷和老夫人的心尖的，手上用的都是巧劲儿，板子落在柳经仁兄妹身上时，只有疼痛，未伤筋动骨，她疼上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柳老夫人坐在床边，心疼地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地劝诫：“绯绯啊，我的乖孙儿，往后可要谨言慎行，莫要再让人抓住话柄了……”

柳绯绯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委屈地嘟囔：“祖母，分明是那些人故意冤枉我！我不过是与朋友喝了几杯酒，举止大方了些，有何不妥？是他们心思龌龊，看什么都不干净！我这是真性情，不拘小节！”

柳老夫人原本还在伤心孙子孙女挨打，听着柳绯绯这番“义正言辞”的狡辩，看着她那副“全天下都对不起我”的模样，哭着哭着，竟莫名被她绕了进去，转而附和道：“我儿说的是！你不过是小孩心性，活泼了些，偏那些脏心烂肺的，看什么都不妥！是他们可恶！”

刚刚处理完族人、心力交瘁的安定侯走进来时，听到的便是老娘和女儿这番“相互理解”、“同仇敌忾”的对话。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满腹的无奈与苦涩哽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方才因为执意行刑，已经挨了老娘好一顿哭骂斥责，此刻面对这依旧执迷不悟的一老一小，除了暗自叹息，躬身请罪，还能做什么呢？

族人的警告犹在耳边，而家中的“祸源”却毫无悔改之意，甚至变本加厉。

安定侯望着窗外的暮色，只觉得前路一片昏暗。

那“分宗”的阴云，仿佛已沉沉地压在了侯府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