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深锦绣山河 第222章 棋局纵横

听雨轩内，茶香已冷，那神秘妇人的话语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清弦心中漾开圈圈复杂的涟漪。她是谁？是宫中某位与贤妃不睦的妃嫔遣来的说客？是萧执政敌派来的试探者？抑或是……某个试图在玲珑阁这艘日渐壮大的船上，提前下注的潜在盟友？

没有答案。对方行事缜密，滴水不漏，只留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警示与招揽，便飘然离去。这种未知，比明确的敌意更让人心生警惕。

沈清弦回到榆林巷，并未向任何人提及此次会面，只将那份警惕与审慎深埋心底。无论对方是何种目的，都印证了她之前的判断——玲珑阁与她本人，已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权力场边缘的漩涡。她必须更加小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次日，韩管事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经由王府心腹暗中查证并干预，那位贪财的姜长史已被萧执寻了个由头，远远打发到京外某处皇庄去了，算是暂时拔掉了陆明轩试图伸向王府内部的一只触手。这让沈清弦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萧执已经知晓并处理了内部的隐患，表明他并未完全坐视。

但坏消息是，陆明轩与褚良并未因姜长史的失势而收敛。他们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仅仅盯着玲珑阁的商誉与仿冒，而是开始利用褚家残余的人脉，暗中游说几家与玲珑阁有原料往来、或是在生意上有竞争的商号，试图联合起来，从供应链和销售渠道上对玲珑阁进行围堵。

“姑娘，已有两家原本供应我们普通香花药材的庄户，委婉表示日后可能无法保证供应了。还有通州那边，海氏商行也递来消息，说是有几家原本谈好的分销铺子，突然改了主意，言语间似乎受到了某些压力。”韩管事忧心忡忡。

沈清弦面色沉静。这才是更符合褚良这种官场老油条出身之人的手段——不动声色地利用关系网施压，从上下游同时挤压你的生存空间，让你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困境。这比单纯的仿冒和造谣，更难防范，也更具杀伤力。

“知道了。”沈清弦并未慌乱，“那两家庄户，既然他们有意退缩，便不必强求，结算清楚，另寻他家便是。京城周边，乃至京畿之地，香花药材的供应商不止他们。至于通州那边……”她沉吟片刻，“回复海老板，让他不必为难，愿意合作的自然好，若有顾虑的，也不必强求。我们的货品，首要的是找到识货、且有胆魄的伙伴。”

她深知，在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出急切与弱势，越会让那些观望者倒向对方。她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底气与韧性。

但光有姿态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实际的破局之策。沈清弦再次将自己关进书房，对着京城及周边的商号、原料产地图谱，凝神思索。褚良能动用的人脉，多半是与其有旧，或是畏惧褚家昔日余威，或是得了某些好处。那么，她能否找到与之利益相悖，或是并不买褚家账的势力？

她首先想到了漕帮。玲珑阁的“普惠版”货品通过货郎渠道售卖，或多或少与底层市井有些关联，而漕帮势力深入市井，若能得他们些许照拂，至少在底层渠道上，能减少许多麻烦。但这需要契机，也需要付出代价，需谨慎行事。

其次，便是宫中。贤妃娘娘的赏识是她目前最硬的护身符，但也不能轻易动用，更不可主动要求什么，否则便是恃宠而骄，引火烧身。她需要的是，让这层关系发挥更无形却更有效的作用。

思索良久，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她唤来宋怀瑾，吩咐道：“宋先生，你以漱玉轩的名义，向与我们有往来的几位交好夫人府上，各送一份新制的‘安神助眠’香囊，就说是近日天干物燥，特备此物，聊表心意，请夫人们试用品鉴。”

这“安神助眠”香囊，用料讲究，效果显着，是她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意在不动声色地巩固与这些贵妇的关系。这些夫人身处内宅，消息灵通，其枕边风有时比朝堂奏章更管用。维持好与她们的关系，便是在无形中编织一张保护网。

接着，她又对韩管事道：“韩叔，你亲自去一趟房山，见一见田药农。除了敲定下一批玉板茯苓的供应，再问问他，可否愿意与我们签订一份长期的独家供货契约？我们可以预付三成的定金，并承诺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他药圃出产的所有符合要求的玉板茯苓。条件是，他不得再将此物售予第二家。”

她要牢牢握住最核心的原料来源，哪怕付出更高的成本。只要“玉华润肌膏”的供奉不断，玲珑阁的根基便不会动摇。

安排完这些，沈清弦铺开一张新的信笺，开始给海氏商行的海老板写信。信中，她并未提及遇到的困难，反而以更自信的语气，描绘了玲珑阁未来的发展蓝图，以及江南市场的巨大潜力，并随信附上了一份她刚刚拟定的、关于共同开发几款针对江南士子、闺秀偏好香药的初步构想，邀请海老板一同参详。

她要以积极的姿态和更具吸引力的合作前景，稳住这位最重要的南下伙伴，绝不能让他因暂时的压力而动摇。

棋局纵横，落子无声。沈清弦深知，与褚良、陆明轩的这场较量，已从明面的商战，转向了更深层的人脉、资源与心智的博弈。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制香的商人，更是一个需要在复杂棋局中，审时度势、纵横捭阖的弈者。

她放下笔，望向窗外。暮色渐合，天际最后一抹亮色正与黑暗纠缠。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但她已摆开阵势，无论对手如何出招，她都准备一一接下。这盘棋，她必须要赢。不仅是为了玲珑阁，更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她沈清弦，有资格也有能力，在这片天地间，落子无悔，弈出属于自己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