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湖社恐的那些年 第90章 开鱼祭的欢乐

峡州卫兵丁的骚扰如同投入江中的石子，虽激起片刻涟漪，但很快便被百味楼固有的节奏所吞没。

林清晏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仿佛无事发生，每日里最大的烦恼依旧是琢磨新菜式和对付那两个精力过剩的丫头。

陆云霁也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待在二楼雅间或后院僻静处打坐练剑，偶尔被拉出来当一下“教习先生”。

这日清晨，天色方才亮透，楼下便传来唐小柒兴奋的嚷嚷声：

“喃喃师妹！快起来！”

“今天好像是锦绣城的‘开渔祭’！外面可热闹了！”

陆云霁被这声音从静坐中唤醒，推开窗，只见江边码头上已是人声鼎沸。

无数渔船扎着红绸，船头摆着香案供品，渔夫们穿着新褂子，正准备举行仪式，祈求江神保佑渔汛丰收，航行平安。

空气中飘荡着香火气和一种热烈的期盼。

阮喃喃也被拉了起来，睡眼惺忪却又充满好奇地看着窗外。

林清晏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看到这景象，恍然道：

“哦，差点忘了这茬。开渔祭，一年一度，比过年还热闹。今天码头那边的鱼市，能买到最新鲜的好货。”

他看向眼巴巴的两个少女，又看看从楼梯上下来的陆云霁，懒懒一笑：

“成吧，都去瞧瞧热闹，顺便买点中午吃的。小五，你看好她俩，别让人挤散了。”

他显然不打算自己去人挤人。

陆云霁：“…”

本能的他想拒绝，但看着阮喃喃和唐小柒那写满“想去想去”的眼神，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这“带孩子”的任务。

一踏入临江大街，立刻被汹涌的人潮和喧嚣的声浪淹没。

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地穿过，卖糖人、面塑、风车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合着香火、汗水、食物和各种气味。

陆云霁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将目光锁定在身前一小块地面，身体僵硬地随着人流移动，全部心神都用来抵御这过量的信息轰炸。

即便如此总感觉有人注意他，可将神识放出，并无发现。

阮喃喃也有些小紧张，紧紧跟着他，小手虚抓着他背后的衣料。

长这么大，阮喃喃还未曾见识过这么的热闹场面呢！

唯有唐小柒如鱼得水，兴奋地左顾右盼，一会儿指着舞龙队伍大叫，一会儿又挤到摊贩前看热闹。

“师兄师兄！那边有卖江米粑粑的！看着好好吃！”

“哇！那边在喷火！好厉害！”

“喃喃快看！那个面具好吓人！”

她像个不安分的陀螺，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陆云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锁定她的位置，这让他更加不适，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但紧绷的嘴角和微微泛白的指节出卖了他的艰难。

突然，一阵更加响亮的锣鼓声和欢呼声从码头方向传来！

似乎是祭祀的**，人群更加激动地向那边涌去！

“哎哟！”

阮喃喃惊呼一声，被人群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云霁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就这片刻的分神，再抬头时，唐小柒那鹅黄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小柒姐姐！”

阮喃喃急得大叫。

陆云霁心头一紧！

神识瞬间铺开，如同敏锐的雷达扫过人群，很快在十几丈外一个卖水产的摊子前捕捉到了那抹活跃的黄色——

她正踮着脚，兴奋地看着盆里张牙舞爪的螃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散了。

陆云霁松了口气，拉着阮喃喃，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向那边挤去。

他尽量避开与他人的肢体接触，身形以一种看似笨拙、实则极其精妙的方式在人缝中穿梭，偶尔不得已与人擦肩，身体都会瞬间绷紧。

这就不得不称赞一句陆宗师的高瞻远瞩！

无忧谷传承许多年，他是头一位将四门轻功绝技皆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的！

好不容易挤到水产摊前，唐小柒还毫无所觉，指着最大的那只螃蟹嚷嚷：

“老板！这只！这只最肥！我要这只！”

陆云霁默默走到她身后。

唐小柒一回头，看到陆云霁和阮喃喃，这才后知后觉：

“咦？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云霁：“…”

他实在不想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着无声的谴责。

阮喃喃小声抱怨：

“小柒姐姐！你差点走丢了！”

唐小柒吐了吐舌头，赶紧付了钱，拎起那只被草绳捆得结结实实、依旧活力十足的大螃蟹，笑嘻嘻道：

“哎呀，没事没事！我这么大人还能丢了吗？”

“走吧走吧，再去前面看看！听说祭江神之后还有抢红彩头的活动呢！”

陆云霁看着前方更加密集的人群，只觉得一阵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从袖中摸出一根…

之前用来教阮喃喃剑法的普通布条。

然后，在唐小柒和阮喃喃惊讶的目光中，他将布条一端递给唐小柒，另一端递给阮喃喃，自己则握住了中间段。

“…抓紧。”

他面无表情，声音干涩地说道。这是他能想到的、防止再次走散的最直接（也是最让他尴尬）的方法。

唐小柒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陆师兄！你…你好像遛狗哦！不对，是遛师妹！哈哈哈！”

阮喃喃也忍俊不禁，小脸憋得通红。

陆云霁耳根瞬间红透，却依旧强作镇定，握着布条，目不斜视地朝着人少些的鱼市方向“拖”着两个师妹走去。

那模样，活像是个被迫带着两个吵闹娃崽的寡言父亲，浑身都散发着“我想回家”的气息。

一路上，这奇特的组合引来了不少好奇和善意的目光，让陆云霁如芒在背，脚步更快了。

好不容易到了相对宽敞些的鱼市，各种刚从江里捞上来的鲜鱼在水盆里活蹦乱跳，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水产气息。

唐小柒立刻被吸引，蹲在一个摊子前，指着一种长着长长胡须、样子古怪的大鱼问：

“老板，这是什么鱼？好吃吗？”

那渔夫笑着回答：

“姑娘好眼力！这是江团！咱峡江特产！肉嫩刺少，味道鲜得很！清蒸、红烧都是一绝！”

“真的？那来一条！”

唐小柒大手一挥，然后又跑到旁边摊位，看中了另一种银光闪闪的刀鱼，

“这个呢？”

“这是刀鱼！现在正是最肥的时候！煎着吃最香！”

“也要了！”

她如同撒欢的哈士奇，看到什么都想买，不一会儿，陆云霁和阮喃喃手里就提满了各种鱼虾蟹鳖，连那只一开始买的大螃蟹都还在草绳上徒劳地挥舞着钳子。

陆云霁看着手里越来越多、还滴着水的渔获，眉头越皱越紧。

他习惯了一身清爽，此刻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阮喃喃也好不到哪去，小声道：

“小柒姐姐…够了吧…我们快拿不动了…”

“哎呀，最后一样！”

唐小柒又相中了一盆活蹦乱跳的河虾，

“老板，这个虾…”

她话没说完，那盆里的虾猛地一跳，溅起的水花正好崩了站在旁边的陆云霁一脸！

冰凉的水珠顺着了他清俊的侧脸滑落，滴进衣领。

陆云霁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般定在原地，握着那根“遛师妹”布条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

那表情，混杂着震惊、无措、和一种近乎崩溃的隐忍。

“噗——”

唐小柒看着师兄那副狼狈又强忍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就连阮喃喃都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那卖虾的老板赶紧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客官，这虾太生猛了…”

陆云霁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回去。”

说完，不再给唐小柒任何机会，握着那根布条，转身就往百味楼的方向走去，步伐快得像是在逃离战场。

手里提着的鱼虾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滴落一路水迹。

唐小柒和阮喃喃被他“拖”着，一路小跑，笑声却止不住。

回到百味楼后院，林清晏看着三人这副模样——

陆云霁一脸冰霜、浑身低气压地提着满手渔获，两个丫头笑得东倒西歪——

顿时乐不可支，蒲扇都快拿不稳了。

“哎哟喂…这是去赶集还是去打仗了？小五，你这…哈哈哈…”

他笑得毫无形象。

陆云霁面无表情地将所有渔获一股脑塞进厨房的大水盆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上楼，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他需要立刻、马上、打坐静心！

看着他几乎是“逃”上楼的背影，院中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林清晏一边笑着摇头，一边走到水盆边，检查着今天的收获，眼睛发亮：

“啧啧，江团、刀鱼、青虾…还有这么大只的螃蟹…小柒丫头倒是会买。不错不错，中午又能加几个好菜。”

至于外面的风波和阴谋？

哪有眼前这盆生猛海鲜来得实在。

江湖风波恶，但生活，总得继续。至少，饭得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