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湖社恐的那些年 第140章 午后雷雨与“听雷”悟剑

这一日，天色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便如同泼墨般席卷而来，低低地压在山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暴雨将至的沉闷。

“要下雨了！”

阮喃喃赶紧收起晾在院中的草药，又把怕淋的物什搬回屋里。

她刚忙活完，一道刺目的闪电便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炸雷，轰隆隆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阮喃喃吓得“呀”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往陆云霁身边靠。

寻常的雨她不怕，但这电闪雷鸣的阵势，总让她有些心慌。

陆云霁却站在廊下，目光沉静地望向雷霆炸响的方向。

那一声巨响，仿佛带着天地之威，蕴含着至阳至刚、摧枯拉朽的力量。

他心念微动，体内《逍遥游心篇》的内力自然流转，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无为剑经》的某些守势。

守，并非一味地柔弱。

真正的守势，当如这巍峨山峦，任他雷霆万钧，我自岿然不动；亦当如深潭，能纳百川而不起波澜。

那雷霆之势虽猛，却转瞬即逝，而山与潭的沉静却是永恒。

他的剑势，是否也能在至柔的守御中，蕴含一丝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定”与“静”，乃至在“不得已”时，能引动一丝如同雷霆乍现般的决绝反击？

他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感悟中，周身气息似乎与这天地之威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青衫在骤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稳如磐石。

阮喃喃起初还害怕，但见师兄如此镇定，甚至似乎在思考什么，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她看着师兄在雷光映照下愈发清俊出尘的侧脸，忽然觉得，有师兄在，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学着师兄的样子，也站直了身子，虽然偶尔雷声特别响时还是会缩一下脖子，但终究是敢直面这自然的伟力了。

暴雨倾盆而下，在屋檐下挂起了厚厚的水帘。

师兄妹二人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廊下，一个在雷声中悟剑，一个在陪伴中壮胆，直到雨势渐小，雷声远去。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后天晴，山林间更是清新如洗，被雨水浸润过的泥土和草木散发出格外浓郁的芬芳。

“师兄！我们快去后山！这个时候肯定长出好多蘑菇来！”

阮喃喃对吃总是充满热情，尤其记得静虚子手札里提到过几种雨后特有的鲜美菌菇。

两人提着篮子再次进入后山。

果然，在湿润的林地间，腐木旁，各种菌类如同赶集般冒了出来，撑开了五颜六色的小伞。

阮喃喃兴奋地就要去采，却被陆云霁轻轻拉住。

“且慢。”

他目光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蘑菇，语气带着一丝慎重，

“菌菇之美，然识之不精，易生祸端。”

他记得四师姐苏南雪曾严厉告诫过，山野菌菇不可乱采，许多剧毒之物其貌不扬。

他蹲下身，指着几朵颜色鲜艳、有着斑点的蘑菇：

“此乃毒蝇伞，剧毒。”

又指向一些颜色灰白、看似普通的：

“此或为灰花纹鹅膏，亦毒。”

阮喃喃吐了吐舌头，收回了手，乖乖跟在师兄身后，看他如何辨认。

陆云霁依据手札记载和四师姐的教导，仔细分辨着。

他挑出那些伞盖肥厚、色泽温润、菌柄粗壮且带有特殊清香的种类，如鸡枞菌、牛肝菌等。

“师兄，你怎么认得这么清楚？”

阮喃喃看着师兄熟练的动作，佩服不已。

“多看，多记，多问。”

陆云霁言简意赅。

他习惯于观察和学习，无论是武学、医术还是这些生活常识。

采了满满一篮子可食用的鲜美菌菇，回去后，陆云霁用它们炖了一锅鲜美的菌菇汤。

汤色清亮，菌香扑鼻，只加了一点盐，那极致的鲜美便足以让人回味无穷。

阮喃喃喝着热乎乎的汤，觉得这雨后的山林馈赠，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珍贵。

夏夜深邃，月华如练。

陆云霁有时会取出那把他自己削制的竹笛，于月下吹奏。

他的笛技算不得高超，甚至有些生涩，吹出的曲调简单，偶尔还会有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但他吹笛时十分专注，笛声清越，在这静谧的山谷中悠悠传开，别有一番质朴的韵味。

阮喃喃通常是唯一的听众。

她有时会托着腮，安静地听着；

有时则会随着不成调的笛声，轻轻哼唱着自己编的、同样不成调的小曲；

有时，她也会拿出二师兄送的九连环，在叮当作响的金属碰撞声中，与笛声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这一夜，阮喃喃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摆弄九连环也提不起劲。

陆云霁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放下竹笛，走到她身边， 看着她。

阮喃喃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小声道：

“师兄，我想师父了……也想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姐了……”

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她，终究还是个孩子，在这漫长的夏日里，偶尔也会感到孤单，思念远方的亲人。

陆云霁沉默了片刻。

他不善言辞，更不懂如何安慰人。

他重新拿起竹笛，想了想，吹奏起一首更加缓慢、更加柔和的调子。

那曲子依旧简单，甚至因为他的刻意放缓而显得更加断续，但笛声中的那份宁静与陪伴，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他没有说什么“别哭”或者“他们很快会回来”之类的话，只是用这不成调的笛声，静静地陪着她。

阮喃喃听着那笨拙却温柔的笛声，看着师兄在月光下清俊而专注的眉眼，心中的那点委屈和思念，仿佛被这月色和笛声轻轻抚平了。

她擦了擦眼角，重新拿起九连环，低声道：

“师兄，你吹得……有进步了。”

陆云霁笛声未停，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他知道她在安慰他，正如他也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她。

夏日的忘忧谷，有雷雨的轰鸣，有菌菇的鲜美，有月下的笛声，更有师兄妹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与陪伴。

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构成了他们心中最坚实、最温暖的底色。

江湖或许很大，风波或许难免，但在此刻，这一方山谷，便是他们的全部世界，简单，宁静，且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