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湖社恐的那些年 第15章 师兄，有喃喃在呢

翌日，果然是个大晴天。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昨夜雨水留下的痕迹迅速蒸干，只在叶片和花瓣上留下晶莹的露珠。

厨房屋顶的修缮是头等大事。

阮喃喃自告奋勇地要去搬梯子，被陆云霁用眼神制止了——

那竹梯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沉重危险。

他自己利落地将梯子架稳，又检查了一下松动的瓦片位置。

“师兄，我给你递瓦片！”

阮喃喃在下面仰着头，积极请缨。

陆云霁点点头，动作轻巧地攀上屋顶。

他仔细将那些被风雨吹歪、积了苔藓的旧瓦片清理干净，重新铺垫整齐，又将几片明显裂开的换了下来。

阮喃喃在下面忙得不亦乐乎，小心地抱起师兄提前备好的新瓦片，一块块递上去，还得注意不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瓦片烫到手。

“左边一点！对！就是那块有点黑的！”

她时不时还根据自己的“远观”指挥两句。

陆云霁话少，却依着她的提示调整，师徒二人（妹）配合倒也默契。

阳光晒得他额角渗出细汗，青衫的后背也洇湿了一小片。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屋顶终于修缮完毕。

陆云霁从梯子上下来，阮喃喃立刻递上浸过井水的布巾和一碗凉茶。

“师兄辛苦啦！”

她笑得眼睛弯弯，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陆云霁接过布巾擦了汗，又慢慢喝完凉茶，才觉得周身的燥热退去些许。

他抬头看了看修补好的屋顶，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候，两人便窝在书房里避暑。

陆云霁继续翻阅那些古籍，阮喃喃则趴在窗边的凉席上，晃着脚丫。

翻看一本关于各地奇花异草的图鉴，看到有趣的便指给师兄看。

“师兄你看，这个花好像一只小兔子！”

“…嗯。玉兔兰。”

“这个呢？紫色的，像个小铃铛！”

“…醉鱼草。有毒。”

一问一答间，时光悄然流逝。

待到申时，阳光威力稍减，阮喃喃又坐不住了。

她想起昨日熬酱时糖快用完了，便缠着师兄想去栖云镇买点糖，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到的甜瓜。

陆云霁闻言，内心不由浮现起上次出门的经历，这对他来说比辟谷月余还要艰难。

踌躇着想开口拒绝。

但看着师妹渴盼的眼神，又想到日常用度确实需要补充，只得闭上眼点了点头。

师傅说，山下的烟火气更重，有益于他的心境修炼。

嗯，师妹毕竟还陪在身边。

要是有人上来搭话，就都交给师妹。

栖云镇距谷外十里，是一个依着官道形成的集镇，每逢三六九日开市。

附近山民猎户会拿些山货、瓜果、手工制品来交换盐铁针线等物事。

两人稍作收拾，便出了谷。

陆云霁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青衫，戴了顶宽檐斗笠，遮住大半面容。

阮喃喃则像只出笼的小鸟，走在前面，对路边的野花野草都能研究半天。

边走着还不忘嘱咐她这个社恐的师兄，显然上次出谷的记忆，她还历历在目。

“师兄，你可跟紧我了，有喃喃在呢！”

小市集不大，只有寥寥十几个摊子，却颇为热闹。

山民们用粗犷的嗓音吆喝着，空气中混杂着瓜果的甜香、牲畜的气味和泥土的味道。

阮喃喃目标明确，直奔卖红糖的摊子。

熟门熟路地跟卖货的张婶子讨价还价。

“张婶，这糖甜不甜呀？上次那批有点结块呢！”

“甜！保证甜！小姑娘你看这色泽！自家熬的，干净着呢！”

“那便宜点嘛，我多买点！”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买了一小布袋品质不错的红糖，还让张婶饶了一小把炒香的南瓜子。

她又在一个老农的瓜摊前停住，伸出指头挨个敲了敲那几个青皮大甜瓜。

侧耳听着回声，最终挑了一个认为最甜的，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

陆云霁则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温和又带着几分尴尬地看着她与摊主熟稔地交谈。

他还是有些惧怕与外人交流，并非怕受到伤害，而是担心哪句话说得不对，引起别人误会；

或者又是害怕尴尬、拒绝。

小师妹在一个卖竹编器具的摊子前停下，仔细挑选了一个新的、编得更细密的菜篮，又在一个老婆婆的摊子上补充了些针头线脑。

回去的路上，阮喃喃一边嗑着南瓜子。

一边把瓜子仁分给师兄一半，又开始计划晚上是直接吃瓜还是冰镇一下再吃。

陆云霁此刻才缓缓放松下来，宛如刚走出考场的考生。

浑身突然就松快下来。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路边的稻田里蛙声初起，炊烟从远处村落袅袅升起。

然而，就在快到谷口时，陆云霁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阮喃喃正说得兴起，没注意到师兄这细微的停顿，直到陆云霁轻轻拉了她一下。

“嗯？师兄怎么了？”

陆云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投向谷口旁边一丛长势格外茂盛的野豌豆苗。

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阮喃喃也好奇地凑过去：

“哇！好嫩的豌豆苗！师兄，我们晚上可以摘点清炒吗？”

她眼里只有吃的。

陆云霁的指尖轻轻拨开层层叶片，只见在豌豆苗密集的根茎处，藏着几簇刚刚冒头、颜色灰白、伞盖还未完全张开的小蘑菇。

它们挤挤挨挨地长在一起，像是某种秘密的集会。

“…鸡枞菌。”

陆云霁的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欣然。

这种菌子味道极为鲜美，通常生长在白蚁巢穴上，很难人工培育，能找到纯靠运气和眼力。

“鸡枞菌？”

阮喃喃眼睛瞬间亮了，她只在师父的游记里见过对这种美味的描述，

“就是那个超级鲜的菌子？我们运气这么好？”

陆云霁点点头，小心地用随身的小药锄将这几簇珍贵的菌子连同一部分土壤完整地挖出来，用宽大的叶片包好，放入新买的菜篮里。

“晚上…炖汤。”

他已然有了安排。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阮喃喃更加高兴，回谷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之前的屋顶修缮、市集采购，再加上这意外的野味收获，让她觉得这一天充实而完美。

晚膳果然极其丰盛。除了原本计划的清炒豌豆苗和冰镇甜瓜，灶上还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鸡汤。

汤滚后，陆云霁才将洗净撕成小条的鸡枞菌放入，稍滚片刻便撒盐出锅，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菌子的鲜甜。

那汤色清亮，香气却异常醇厚霸道，带着山野间的灵气，只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阮喃喃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地送入口中，顿时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哇！太鲜了！师兄你好厉害！”

陆云霁也慢慢喝着汤，鲜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让他微微颔首。

饭后，阮喃喃依旧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计，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陆云霁则将剩下的鸡枞菌仔细晾晒起来，这些珍贵的菌干，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提味。

夜幕降临，无忧谷内灯火熹微。

阮喃喃临睡前，还忍不住咂咂嘴，回味着那极致的鲜味，对明天又充满了新的期待——

或许，师兄明天会带她去更深的山里找找，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

而陆云霁，则在熄灯前，又看了一眼窗外静谧的山谷。

日常的琐碎、偶然的惊喜，便是这无忧谷最真实的模样，平淡，却足以慰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