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的情况稍好,但同样狼狈。她白皙的脸颊上蹭满了黏腻的黑渍,
几缕被高温蒸汽彻底浸透的亚麻色发丝狼狈地粘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
她顾不上形象,迅速检查着腰间几个密封的药剂袋和工具包,
确认它们没有被那地狱般的环境破坏。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不仅是脱力,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生理性战栗。
白羽靠在一根粗大的、冰冷且布满冷凝水的金属管道壁上,
平日里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
他小心地解开弓囊,快速而仔细地检查着他视若生命的复合长弓和箭袋。
手指拂过弓弦,确认其张力未因高温高湿而改变;一支支特制的箭矢被抽出,
擦拭掉上面的油污和水痕,检查尾羽是否完好。他的动作专注而迅速,
这是一种在陌生危险环境下寻求安全感的本能。
凌夜是第一个站起身的。
他的黑色皮甲上也覆盖着一层油污,但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迅速扫视着四周,评估着这个新的环境。
剧烈的咳嗽让他胸腔震动,但他强行压下不适,
握紧了腰间的刀柄——那柄造型奇特的、据说能吞噬灵魂的刀,此刻正传来微弱而冰冷的悸动,
仿佛对周围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反应,这让他心中的警惕又拔高了几分。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垂直井道的底部。
四周是由无数巨大、厚重铆接钢板构成的墙壁,铆钉大如拳首,冰冷而粗糙,诉说着工业时代的野蛮力量。
抬头望去,井壁向上延伸,迅速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仿佛由无数工业粉尘和油污蒸汽混合而成的灰雾之中。
只有寥寥几盏功率严重不足的昏黄壁灯,镶嵌在油腻厚重的玻璃罩后面,如同垂死者的眼睛般摇曳不定,
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井壁粗犷、冰冷、毫无生气的轮廓,更反衬出这片空间的深邃与压抑。
数条比成人腰部还粗、锈迹斑斑得如同枯萎藤蔓般的金属缆绳,如同沉睡的远古巨蟒,
从头顶那令人不安的灰雾深处垂落下来,沉重地连接着他们身下这个同样锈蚀不堪、布满凹陷和划痕的巨大升降平台。
平台边缘堆积着难以辨认原本面目的机械零件残骸、凝固的、色彩可疑的油泥块,
以及一些 refuse(垃圾)——甚至能看到某种小型生物的苍白骨骸半埋在污垢里。
空气中除了机油和铁锈,似乎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更高层的、更复杂的气味——食物、人群、陌生的香料,
还有……权力与压迫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就是离开这绝望排污螺旋,通往那所谓“上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咳咳…呸!”
铁壁终于喘匀了气,狠狠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在打磨,
“妈的……总算…总算从那鬼地方爬出来了!这该死的排污道,比战场上的尸坑还他妈折磨人!老子宁愿再去跟北地的霜狼崽子们打一场阵地战,也不想再钻一次这**熔炉!”
“活下来就好。”
白羽轻声说道,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清越,但带着疲惫,
“这里的空气……虽然难闻,但至少没有立即致命的毒素。我们需要尽快适应。”
影子蜷缩在平台的阴影里,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只有轻微调整呼吸时身体的细微起伏显示着他的存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在昏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
警惕地扫描着每一个可能的视线盲区和通风管道口,这是潜行者的职业习惯。
“别高兴太早。”
凌夜的声音低沉,压过了升降平台金属结构因冷热不均而发出的细微“嘎吱”声。
他的目光如同焊枪般,牢牢锁定在平台对面,一个倚靠在复杂控制台旁的阴影里的人影上。
那是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男人。
一身原本可能是灰蓝色、但早已被深褐色油污、黑色锈迹和不明污渍覆盖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连体制服,
上面打满了粗糙甚至野蛮的金属补丁和皮质加固层,仿佛记录着无数次与机械搏斗的痕迹。
他身材矮壮敦实,脖颈粗短,肩膀宽厚,整个人像一块被岁月和残酷环境反复捶打、用油污浸泡过的铁砧,透着一种顽劣而坚实的力量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
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疤痕,从他的左边眉骨处粗暴地斜劈而下,划过鼻梁,
一直延伸到右侧嘴角,几乎将他的脸分成两半。
这道疤痕让他原本就粗犷凶悍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原始的野蛮和威胁。
此刻,他正叼着一截早已熄灭、被口水浸得发黑变形了的劣质雪茄烟蒂,浑浊而锐利的小眼睛,
如同在垃圾堆上空盘旋的秃鹫,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的残酷,
上下打量着这群刚从最肮脏管道里爬出来的、狼狈不堪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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