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赶的小汽车在颠簸的泥路上狂奔,如同蓝草和刘老板此刻的心跳,引擎嘶吼着向前冲去。
车窗外,石湾村贫瘠的山丘飞速后退,只留下模糊的灰黄色影子。刘老板双手紧握方向盘,关节发白,眼神焦灼地扫过路边零星干枯的茶树,这些便是他们押上全部希望的百亩茶园,如今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九月了!”蓝草在副驾上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声音里压着山雨欲来的重量,“菌种等不起,可茶树更等不起啊!”
她的目光穿透尘土飞扬的车窗,落在远处山坡上那一片片深绿上,仿佛能看见来年春天嫩芽萌发却被菌棚阴影扼杀的场景。这百亩茶园,是石湾村唯一成片、稍具规模的土地,也是他们发展菌菇产业唯一的选择,却也可能成为掐断茶农命脉的绞索。吉,小车继续颠簸,载着四颗在希望与恐惧之间剧烈摇晃的心,冲向一个充满不确定的未来。
车子刚在村委会门口扬起一片未落的尘烟,蓝草已推开车门跳下。她甚至等不及拍掉裤腿上沾染的泥点,径直冲进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抓起桌上那台老旧话筒,指尖微颤的喊着:“石湾村的村民,我是蓝草,现在有重大事情同你们商议,请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农家乐!”
话音刚落,蓝草摸出手机按下省农业厅王厅长的号码。听筒里单调的等待音,一声声敲打着凝滞的空气。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唇瓣上立刻留下一个泛白的齿痕。
“嘟…嘟…” 忙音。蓝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几乎要沉入无底深渊。不甘心,她又重拨一遍,这次几乎要将那几个数字按进手机里去。
终于,电话被接通。蓝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王厅长!我是石湾村的蓝草!请问你现在在邵城吗?”
“蓝草,怎么啦!我在邵城,正准备带团队来视察药草生长情况!”
“那就好,情况紧急,我们在农家乐等你!”
“出什么事了,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搞得我也紧张!”
“是这样的,王厅长,我们从灵城学到一项新技术,准备在茶园里搭菌棚,种茶树菇,可这茶树……”她语速飞快,几乎要将所有焦虑一口气倾吐出来,“明年茶芽发不出来,乡亲们可怎么活?我们是不是想差了,走错了路?”
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王厅长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蓝草,小蓝同志,别急,我理解你们的压力。” 他顿了顿,声音里注入一股力量,“茶园套种菌类,尤其是茶树茹,省里有过成功案例,关键在于技术应用。要不然也不叫茶树茹了!”
“呀!太好了!你知道有过成功的案例,一定知技术应用,对不对!”
“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是担心的遮光问题,但恰恰可以利用茶树自身的郁闭度,选择需光量低的菌种,你们己选茶树菇这个喜阴的品种,让它们住在茶树的绿荫底下,菌棚遮阴反而能促进它们生长。”
“可是厅长,时间不等人啊!”蓝草急促地打断,声音里带着希冀的颤抖,“菌种已经订了,乡亲们都在等着开工!万一耽误了……”
“科学规划就不怕晚!”王厅长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斩钉截铁,“我立刻协调省食用菌技术推广站的骨干力量,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石湾村现场指导!记住,土地是乡亲们的命根子,也是产业的基石,每一步都要踩稳!” 他话语里的重量,像一颗定心丸,暂时稳住了蓝草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
“那好,谢谢王厅长,我也立马邀请灵城菌王来当面指导!双管齐下,我就不怕了!”
蓝草挂断电话,另一头,刘老板靠在车头,正对着他那屏幕裂了纹的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他拨通的是菌王赵全的电话。屏幕亮起,电话接通。
“赵老板!”刘老板的声音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深重的忧虑,还未等对方开口,便炮珠连连的说道:“我们地方有限,准备在茶园里建菌棚,我们这心里,就跟揣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往下坠啊!茶树根金贵,菌丝也娇气,这地下头上挤在一处,能行得通吗?恳请你来邵城作个指导!”他的眉头拧成疙瘩,眼神里充满了对脚下土地未来命运的迷茫。
屏幕那头,赵全忽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带有穿透焦虑的力量:“哈哈,老刘啊,你这块石头,该放下的!”
他目光炯炯,像能看透人心的矿灯,“你们说的那片老茶园,茶树的根扎得深,盘得远,对吧?菌丝呢,喜欢在浅层土里游走。只要规划得当,菌棒入土的位置巧妙避开主根区,它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邻居!”
他边说边用手指在屏幕前比划,仿佛在描绘一幅根须与菌丝和谐共生的地下图景,“茶树遮阳,给菌菇保湿保凉;菌菇废料还能化作有机肥,反哺茶树的根!这就叫‘土里生金’,循环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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