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午(约10:30-11:00),炊事兵架起灶台,为士兵准备米饭、干肉。
杨吴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商议晚上的攻城细节。
离进攻还有三个时辰。
此刻心神不宁的徐温四子徐知谏坐在主将帅位后方,那身嵌着鎏金纹饰的铠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细看之下却处处是破绽——腰间玉带歪斜半寸,甲片间的绦带未及束紧,一截松脱的带子垂坠腰侧,正无意识地晃荡。
“监军大人!”帐下一名满脸风霜的宣州节度使手下的裨将猛地捶了下案几,陶碗里的浊酒溅出大半,“波浪攻势?每队万人间隔半个时辰冲锋?钟家村那城墙下全是无敌火炮!头一波冲过去,连人家炮位都摸不到就得炸成肉泥!这不是进攻,是送命!”
徐知谏的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地把身体后退一点,靴底蹭过地上潮湿的泥土,发出黏糊的“沙沙”声。他刻意抬高下巴,想让自己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坚毅一点,试图用贵胄子弟特有的冷傲压下帐内的骚动:“本监军奉父亲之命监军,主将阵亡,军中暂由本监军节制!军令已下,岂容尔等置喙?!”
话虽硬,他的眼神却在躲闪。帐下幸存的十几二十名将领,有跟着徐温打天下的老卒,有各节度使送来的杂牌军头,个个手上都沾着真刀真枪的血,此刻那些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他脸颊发烫。他忽然想起出发前父亲徐温的叮嘱:“知谏,监军重在‘镇’,不是‘战’,可若真遇乱局,需得狠一点。”狠一点……可他连真正的战场都没见过,想起那些被炸飞的残肢,胃里还在翻涌。
“监军大人说的是军令,可我们是陈节度使麾下的兵,不是填炮眼的肉饼!”另一名将领粗声喊道,“五万弟兄,现在个个惊恐莫名,辰时就已被炮击吓破了胆,你让他们轮番冲?这是要把我们耗死在这儿!谁家里没有大细老嫩?”
“耗死?”徐知谏猛地攥紧马鞭,鞭梢的银饰“啪”地打在甲片上,他终于敢迎上那些目光,只是瞳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本监军是要拿下钟家村!主将殉国,军心涣散,若不趁此时机破敌,等钟鹏举军醒悟过来,派水军到江面对我们展开炮击,到时我们两面受敌,大丞相追起责,你们谁能担责?”他刻意加重“担责”二字,他唯一的底气,是父亲徐温在江淮的威势。
他父亲徐温是当今“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这一复合头衔集行政、军事最高权力于一身。
帐内的议论声更杂了,有将领低头私语,有老卒叹气摇头,甚至有人开始冷笑。徐知谏的脸渐渐泛红,不是羞的,是恼的。他忽然发现,这些杂牌军将领根本不怕他,他们怕的是父亲徐温,是军法,可此刻主将已死,军法的威慑力远不如眼前的炮火实在。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锐痛刺得他稍复清明:绝不能软,一软便前功尽弃。父亲尚在常州前线等着看他手段,若连五万杂牌军都掌控不了,回去必难逃重责,更会累及承继大统之事——他家迟早要逼杨氏禅位,取而代之。
徐温六个儿子,长子徐知训战死,次子徐知询被废掉,三子徐知诲软弱,五子和六子徐知证和徐知谔皆是纨绔,只有徐知谏这个四子还可以用用。
“都住口!”徐知谏突然拔高声音,马鞭直指方才捶案的裨将,“你敢违抗军令?按军法,当斩!”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可他眼底的虚根本藏不住——他根本不敢真的斩将,这些将领身后是各节度使,斩了一个,剩下的只会更反。
果然,那裨将非但没跪,反而上前一步,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伤疤:“监军大人要斩便斩!老子跟着陈节度使打了十年仗,没死在敌人刀下,不能死在你这瞎指挥的军令里!”
徐知谏的呼吸一滞,握着马鞭的手垂了下来,甲片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他忽然觉得身上的铠甲重得要命,压得他喘不过气。
帐外传来远处的炮声——那是钟鹏举枪炮厂在试爆新的炮弹,闷雷似的,每一声都像在提醒他:主将死了,他这个监军,其实什么都镇不住。可他不能认怂,只能硬撑着,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军法无情…… 你们若再抗命,休怪本监军…… 休怪本监军请父亲亲自处置!”
他搬出了徐温的名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帐内的议论声果然小了些,可那些将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与无奈。徐知谏看着他们,心里又恨又慌——恨这些人不给自己面子,更慌自己其实根本没本事让他们真心服从。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望着帐外正午毒辣的阳光,指尖的马鞭还在轻轻发抖,只是没人再看见。
徐知谏望着一直一言不发的两位前代老将。临行前父亲交代,要这两位老匹夫上阵送人头。他们的价值就是冲锋陷阵,以他们的经验给守军更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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