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掀起钟鹏举的披风,露出甲胄下的棉布衫,上面还沾着在吉州讲课的墨痕。但此刻,这个平日里温文的“先生”,眼里却映着炮口的火光,与身后钢铁巨船的轰鸣融为一体,成了高季兴最恐惧的模样。
江面上的十艘车船和三艘海鹘战舰上的无敌炮尤为引人注目,“铜锡铅”的三元合金或灰口铸铁铸造的炮身刻满云雷纹,炮座下安装着可旋转的熟铁轴承,能三百六十度调整发射角度。
炮身周围,炮手们神色肃穆,有条不紊地搬运铁弹、调配火硝或栗色炸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危险的气息。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利落,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仪式,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将恐怖的毁灭力量倾泻而出。
炮手将铁弹填入炮膛,往火药仓倒入颗粒状的黑色或栗色粉末——钟鹏举称之为“烈性火硝”或栗色火药,其威力是寻常火药的一到二倍。
传统黑火药的威力核心取决于硝石、硫磺、木炭的配比(通常硝石占75%左右,硫磺10%,木炭15%)。若通过提纯硝石(减少杂质)、调整配比(提高硝石比例至80%以上)制成“烈性火硝”,其燃烧速度和气体膨胀力会大幅提升——可能达到寻常火药1.5-2倍的威力。
另外钟鹏举也会在这次实战中试用他出征虔州前交由工场总管钟华昌试制的栗色火药:以硝酸钾、木炭为主要成分(减少硫磺比例至5%以下),通过特殊工艺制成颗粒状,燃烧速度较慢但更均匀,能稳定推动弹丸,避免前膛炮因瞬间压力过大而炸膛。
那个世界栗色火药广泛用于19世纪中后期的前膛炮(如克虏伯早期前膛炮),威力约为传统黑火药的1.5倍,且烟雾较少。
值得注意的是,那个世界夏国清末清军装备的前膛炮仍大量使用传统黑火药(成本低、易制造),而欧美列强已普遍采用栗色火药,部分精锐部队列装无烟火药,这种技术代差直接导致甲午战争、庚子之役中清军火炮在射程和威力上的全面落后。
钟鹏举命令一艘船只发一炮,随着点燃引信的火光一闪,炮身剧烈震颤,十三枚铁弹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扑江陵城头的那位将领,这位倒霉的将领正是高季兴的次子高从诩。
江陵北门箭楼上的高从诩还在为刚才的炮击震颤,他眼角就瞥见江面反射的刺眼火光——不是零星炮口的闪烁,而是十几团橘红色的光簇正在夜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飞来,像一群被惊动的火鸦,带着尖啸扑向自己所在的城墙。
“是集火!快躲——”他的吼声被自己的心跳声吞没。身边的亲兵张小五刚把弩箭搭上弓弦,听见喊声下意识抬头,瞳孔里瞬间塞满了越来越大的火球。那是不是寻常铁弹,弹体旋转时在空气中划出螺旋状的轨迹,仿佛在给死亡倒计时。
高从诩猛地拽住张小五的甲胄往后拖,两人撞在箭楼的石柱上。这一瞬间,他看见西侧垛口的三个士兵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其中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兵,手里的竹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那是三天前刚从乡下征来的农夫,连甲胄都没配齐,只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衫。
尖啸声突然变成沉闷的轰鸣。第一枚铁弹砸在离箭楼三丈远的城砖上,青石板炸裂的碎片像暴雨般泼过来,高从诩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低头看见一片三寸长的石片嵌在甲胄缝隙里,血正顺着甲片的纹路往外渗。他想喊“趴下”,却发现喉咙里全是铁锈味的腥气。
第二枚、第三枚……接踵而至的撞击让整段城墙像筛子般抖动。张小五死死抱着头缩在石柱后,指缝里漏出呜咽声。强迫自己睁开眼,看见那三个没来得及躲闪的士兵已经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摊暗红色的污迹和半截断裂的竹弓。更远处,一个老兵被气浪掀下城墙,坠向护城河的瞬间,他的惊叫声被另一声炮响彻底碾碎。
“将军!城墙…… 城墙在塌!”张小五的声音带着哭腔。高从诩扶着摇晃的石柱站起来,看见刚才被集中轰击的区域,城砖正像被推倒的骨牌般往下掉,露出的夯土芯像块被啃烂的肉,正簌簌地往下淌泥。豁口处的守军像蚂蚁般慌乱地爬,却被后续飞来的铁弹成片扫倒,有人试图用身体去堵缺口,刚跑两步就被碎石钉在城墙上。
江陵主城城墙厚度达1丈(砖石混合夯土结构),3至5斤铁弹难以直接击穿,但可对表层造成持续性破坏。在百丈距离内,单枚5斤铁弹轰击城墙会震落外层砖石,露出内部的夯土层,经雨水浸泡后形成松软的“塌陷区”。若连续轰击同一位置(如北门瓮城),三日内可在墙体表面形成纵深约3尺的凹坑,为后续攻城锤或登城梯创造支点。
一个齐射十三枚5斤铁弹同时砸向江陵城墙的同一位置,绝非分散炮击的简单叠加,而是足以撕开城防体系的“重型外科手术”,其破坏效果将呈现出层级递进的毁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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