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骨铮铮我以平凡镇九天 第28章 你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吗

江婉的手指悬在半空，冰龙虚影消失带来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猛地回过神，指尖终于落下去，触到了范不繁布满青灰色纹路的手腕。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指尖，直直钻进骨髓深处，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那不是冰宫残余的寒冷，而是一种更阴森、更沉寂、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气息。

她心头一紧，几乎是立刻就想缩回手，但强忍着没动。范不繁的脉搏还在跳动，微弱却规律，皮肤冰凉得不像活人。

“不繁？”她低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冰宫里显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寂静吞没。

没有回应。

范不繁躺在冰冷的冰面上，像一尊被邪异纹路缠绕的雕塑。

那些青灰色的线条颜色变得更深，如同某种冰冷的金属烙印在皮肤之下，不再蠕动，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感。

寒气灌体带来的狂暴冲突似乎平息了，留下的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或者……蛰伏。

江婉的心沉甸甸的。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胸口的剧痛让她吸了口冷气。挪到范不繁身边，试图将他扶坐起来。

他的身体异常沉重，皮肤触手冰凉坚硬。就在她费力地架起他一条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时，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江婉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不是范不繁的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熟悉的坚韧或偶尔闪过的茫然，而是一种陌生的、冰冷的青灰色。这双眼睛扫过她，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属于“范不繁”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审视，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那目光让江婉血液都仿佛要冻结。

“范不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指尖还搭在他冰冷的手腕上，那股透骨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那双青灰色的眼睛缓缓转动，视线最终落在她触碰他手腕的指尖上。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两块粗糙的冰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滞涩感，完全不是他平时的嗓音。

“龙魂……”

江婉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在体内。”他缓缓吐出后面几个字，青灰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龙魂？”江婉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

冰龙虚影最后的低头姿态，那古怪的音节，还有此刻范不繁眼中这非人的冰冷……一切都指向了某个她无法理解的方向。

“什么龙魂？在你身体里？”她追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指尖的寒意让她指尖微微发白。

范不繁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下眼睑，似乎在感受着什么。青灰色的瞳孔里，那片冰冷的死寂之下，开始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及冰冷的冰面。

“冷……”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一丝微弱的痛苦，那更像是范不繁自己的声音。

但很快，那丝挣扎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重新抬眼看向江婉，青灰色的目光落在她担忧的脸上。“必须……找到……方法。”

“什么方法？”江婉立刻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控制它？控制你身体里这股邪气，还有这……龙魂？”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冰冷的青灰中找到属于范不繁的意志。

范不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紧接着，他身体猛地一震！

皮肤下那些沉寂下去的、烙印般的青灰色纹路，骤然间亮了一下！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混乱气息的力量波动毫无征兆地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却让江婉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不适。

范不繁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青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痛苦和抗拒。

他猛地抬手，不是攻击，而是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起来。

“不繁！”江婉惊叫，立刻伸手去扶他。能感觉到他体内两股力量——那股阴冷邪异的青灰之气，和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沉睡万载的冰冷气息——正在激烈地冲突、撕扯。他的身体成了战场。

“控制……它……”范不繁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又被皮肤散发的低温冻成冰珠。

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与体内那股混乱的力量对抗，试图夺回身体的主导权。那青灰色的瞳孔颜色忽深忽浅，如同风中的烛火。

江婉立刻将手按在他抓着自己胸口的手背上，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性质的水属性灵力小心翼翼地输送过去。她不敢用力，生怕刺激到他体内狂暴的力量。

“别硬抗！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她的声音又快又急。

她的灵力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瞬间就被范不繁体内那两股强大的力量冲突吞噬殆尽。

但范不繁抓着自己胸口的手，却微微松动了些许。他急促地喘息着，青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江婉，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挣扎，痛苦、混乱、一丝清醒的意志，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冰冷陌生感，交织在一起。

“探索……”他艰难地吐出一个词，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龙魂……秘密……控制……”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仿佛在和体内的另一个存在争夺发声的权力。

江婉明白了他的意思。探索体内这所谓的“龙魂”的秘密，找到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能解释眼前这诡异状况的途径。但这谈何容易？那冰龙虚影的反应，那非人的目光和声音……

“好！”她毫不犹豫地应下，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一起找！你撑住，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任何线索！”她一边说，一边持续输送着些许灵力，虽然效果微弱，但至少是一种支撑的信号。

范不繁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皮肤下的青灰纹路明灭不定。他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体内那混乱的战场。

过了片刻，他才极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感：“古老……很古老……像冰……沉眠……愤怒……还有……”他的眉头紧紧锁住，似乎在努力分辨某种模糊不清的东西，“……锁链……断裂的……锁链……”

锁链？断裂的锁链？江婉心中疑窦丛生。这描述太过抽象，是力量的束缚被打破了？还是某种封印被撕裂了？

就在她试图理解时，范不繁的身体猛地又是一震！

这一次，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的威压，震得冰宫顶部的冰晶簌簌落下几粒微尘。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中的青灰色光芒大盛，冰冷、混乱，几乎要将那点挣扎的意志彻底淹没！

他猛地抬手，不再是抓向自己，而是带着一股阴寒的劲风，无意识地扫向近在咫尺的江婉！

“小心！”江婉早有防备，一直搭在他手背上的手瞬间发力，同时身体向后急仰。拙锋沉重的剑身被她顺势带起，横在身前。

嘭！

范不繁的手掌扫在拙锋宽厚的剑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一股冰冷刺骨的邪异力量透过剑身传来，震得江婉手臂发麻，本就受伤的胸口更是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涌上腥甜。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后退一步，拙锋稳稳地挡在身前。

撞击的力道让范不繁的身体晃了晃。他似乎被自己这无意识的攻击惊扰，眼中那暴涨的青灰色光芒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那一点属于范不繁的挣扎意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抗拒！

“不——！”一声嘶哑的、饱含痛苦的怒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收回手，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起来，如同承受着巨大的折磨。“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对着空旷的冰宫嘶吼，更像是在对着自己体内的某个存在咆哮。

江婉看着他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翻滚，青灰色的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地扭曲、凸起，仿佛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她握着拙锋的手心全是冷汗。她能做的，只有守在旁边，不断输送着微弱的灵力，维持着与他之间那点脆弱的联系，同时警惕着他下一次可能爆发的失控。探索龙魂的秘密，第一步就如此凶险。

范不繁蜷缩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嘶吼声在空旷的冰宫中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挣扎。

青灰色纹路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疯狂起伏，如同有无数冰冷的毒虫在皮肤下钻行，每一次凸起都伴随着他身体痛苦的抽搐。

他死死抱着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要将那侵入他意识的存在硬生生抠出来。

“撑住！”江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半跪在他身边，手掌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背心，微弱却持续的灵力如同细小的暖流，试图穿透那层冰冷的邪气壁垒，抵达他混乱的识海深处。

这力量杯水车薪，但每一次灵力的注入，都能让范不繁的颤抖略微平息一丝，让他嘶吼中的痛苦减弱一分。

时间在死寂与痛苦的对抗中缓慢流逝。

冰宫深处，只有范不繁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偶尔爆发的、含混不清的咆哮声。

江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灵力输出对她此刻的状态也是不小的负担，胸口的闷痛一阵阵袭来。但她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范不繁身上每一丝变化，尤其是他眼中那青灰色光芒的明暗交替。

不知过了多久，范不繁的挣扎似乎耗尽了力气，蜷缩的身体渐渐不再剧烈翻滚，只是间歇性地抽搐一下。嘶吼声也变成了喉咙深处压抑的呜咽。

他抱着头的手臂微微松动，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里的青灰色依旧占据主导，冰冷死寂，但瞳孔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范不繁的清明，如同暴风雪夜中摇曳的灯火，顽强地亮着。

“……江……婉……”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

“我在！”江婉立刻回应，声音放得更轻，但带着力量，“我一直在。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感觉到什么了？”她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范不繁自己的意志正在艰难地夺回感知的控制权。

范不繁那只露出的眼睛费力地转动了一下，对上江婉的视线。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不见底的痛苦，有被异物侵占的恐惧，还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茫然。

“碎片……”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在摩擦喉咙，“记忆……不是我的……冰……无尽的冰……还有……血……很多血……”他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似乎被那些涌入脑海的恐怖景象再次冲击，“……锁链……在……身体深处……断了……它……醒了……”

锁链断了。它醒了。江婉的心猛地一沉。这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范不繁体内那股属于“龙魂”的力量，之前是被某种方式禁锢或沉睡着的。冰龙虚影的本源寒气灌入，加上他体内本就失控的邪气冲突，意外地撕裂了那束缚，唤醒了这古老而恐怖的存在。

“它在哪？那龙魂？你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吗？”江婉追问，这是寻找控制方法的关键。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

范不繁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神内视。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扭曲，额头的青筋在青灰色纹路下跳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没有指向具体的脏腑位置，而是缓缓地、沉重地按在了自己心口偏下一点的地方。

“……这里……像……冰湖……湖底……沉睡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在描述一个不属于他的梦境，“很……沉重……冰冷……愤怒……还有……悲伤……”说到“悲伤”这个词时，他按在胸口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青灰色的瞳孔里，那点微弱的清明似乎闪烁了一下。

悲伤？江婉捕捉到了这个意外的情绪。这龙魂的力量，竟带着如此浓烈的负面情绪？愤怒可以理解，被封印的古老存在自然会愤怒，但悲伤……这超出了她对这个冰冷凶戾存在的认知。

“它在影响你？”江婉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除了力量，它的情绪也在侵蚀你？”

范不繁急促地喘息着，按在胸口的手微微发抖。“是……也不是……”他回答得异常艰难，似乎在努力分辨，“它的……冰冷……它的愤怒……像……潮水……冲过来……但……悲伤……像……回声……在……骨头里……响……”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青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那点清明瞬间被冰冷的暴虐吞噬大半！“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再次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他猛地挥拳砸向身下的冰面！

轰！

坚硬的玄冰被他拳头砸出一个浅坑，冰屑四溅。一股冰冷的邪气冲击波随之扩散，逼得江婉不得不后退半步，拙锋横挡，剑身嗡鸣。

“范不繁！”江婉厉喝一声，声音如同鞭子抽在冰面上，“守住你的心神！别被它拖下去！想想你要做的事！想想我们还没做完的事！赵炎成还在外面！噬灵教还在等着我们！”

赵炎成！噬灵教！

这几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范不繁混乱的识海中炸响！那几乎被淹没的清明意志猛地一挣！

他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手臂上的青灰色纹路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暴虐和冰冷如同潮水般退去一些，重新露出了那点挣扎的意志之火。

“……对……赵炎成……”他喃喃着，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却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噬灵教……不能……让它……毁了我……”这刻骨的仇恨，对敌人的执念，成了他锚定自身意志最有力的绳索。

他慢慢收回拳头，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江婉立刻上前搀扶。他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但动作间多了一份属于他自己的、沉重的控制感。

“必须……控制它……”他靠在江婉肩上，喘息着，青灰色的瞳孔看向冰宫深处冰龙虚影消失的方向，又缓缓垂下，落在自己布满诡异纹路的手掌上，“这股力量……冰龙……它在怕……”他回忆起冰龙虚影最后那带着臣服意味的低头姿态，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混乱的思绪中成型，“利用它……或者……驯服它……否则……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探索龙魂的秘密，寻找控制它的方法，这不再仅仅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他必须走下去的路，为了那些必须清算的血债！

江婉扶着他冰凉的身体，感受着他话语里那份沉重的决心。

她看着前方幽暗深邃、如同巨兽咽喉的冰宫甬道，冰龙虚影就是从那里消失的。那里是冰龙曾经的巢穴核心，或许……也是解开范不繁体内龙魂之谜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