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的葬礼,在一种极致的静默与隔绝中举行。
没有国葬的哀荣,没有漫天的白花,没有如潮的悼念人群。地点选在了守城者总部后方,一片僻静的山谷。这里,是历代守城者核心成员最终的安息之地,墓碑寥寥,却每一座都承载着如山岳般的重量。
依照他生前最后的、不容置疑的指令,葬礼的知情人被压缩到最小的范围。除了必须执行任务的秦岳和几位绝对核心的高层,到场送行的,只有姬砚尘、张正清,林宇横。
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细雨无声飘落,沾湿了寥寥数人肩头的黑色服饰。
一口朴素的棺椁,里面只放着霍峻生前常穿的守城者制服和一些私人物品——他的身体已在“道化归天”的过程中消散,回归了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天地。
没有哀乐,只有风声、雨声,以及铲起泥土落在棺椁上的沉闷声响。
姬砚尘一身纯黑总帅制服,臂缠黑纱,静静地站在墓穴前。雨水顺着他苍白的发丝滑落,沿着脸颊冰冷的线条滴下。他紫色的眼眸凝视着那口缓缓下落的棺椁,里面翻涌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悲伤、敬意、沉重,以及那份由霍峻亲手传递而来的、冰冷刺骨的决绝。
张正清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道袍也被雨水打湿,面色沉痛,低声念诵着超度的经文,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又渺远。
林宇横撑着一把黑色的旧伞,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葬礼的流程简单到近乎残酷。就在棺椁即将完全被泥土覆盖的那一刻——
山谷外,遥远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刺耳、不合时宜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炸响,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声音里充满了宣泄般的“欢庆”,庆祝着那个“暴君”、“酷吏”的终于逝去。
秦岳的拳头瞬间攥紧,骨节发白,虎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股凌厉的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张正清念诵经文的声音微微一顿,眉头紧蹙。
就连林宇横,也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然而,
姬砚尘站在原地,身形如同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挑衅般的鞭炮声,只是山谷间偶然掠过的风声。
他记得秦岳转交霍峻遗命时,那近乎泣血的话语:“总帅说……若有在他坟头鸣炮者……不必阻拦,由他去。”
这是霍峻对自己身后名最后的“安排”。他不需要虚伪的哀荣,甚至连这最后的清净,他也亲手打破。他就是要让这鞭炮声,成为钉死他“暴君”之名的最后一颗钉子,同时也成为烙在继任者姬砚尘心头最深刻的一记警钟——看,这就是人心的另一面,这就是我为你扫清的道路之下,依旧潜藏的真实。理解它,利用它,但不要被它吞噬。
鞭炮声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停了。
山谷内,重归死寂,只有雨落泥土的声音。
姬砚尘缓缓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肃穆的守城者军礼。
张正清深深躬身。
林宇横微微颔首。
秦岳和几位高层,同时抬手敬礼,热泪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无声流淌。
葬礼结束了。
众人默默离去。
姬砚尘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转身,迈开步伐,踏着被雨水浸湿的山路,走向山谷之外。
在他身后,那座新立的墓碑上,只刻着简单的几个字:
霍峻
守城者第八任总帅
没有生卒年月,没有歌功颂德。
而在他前方,守城者总部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里,有欢呼过后亟待处理的政务,有看似统一实则暗流仍需抚平的人心,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有一个文明等待引领的前路。
鞭炮的硝烟味似乎还隐约残留在空气里,与泥土的腥气、雨水的清冷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残酷而真实的味道。
姬砚尘一步步走着,步伐沉稳如山。
他接过的,是一个被前任以生命和全部声誉为代价,清扫得“干净”了的舞台。
但台下,仍有看客在嘘声未止。
幕布已然拉开,戏,必须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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