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内的空气,因他踏入的这一步而凝滞。
檀香的青烟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在空中僵硬地盘旋。
祠堂两侧,十二位身着同款暗纹唐装的族老分坐于太师椅上,面沉如水,目光如十二道无形的枷锁,齐齐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依循规矩,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拜。
那身笔挺的深青色长衫,本是家族荣耀的象征,此刻却像一件瘦骨嶙峋的战袍。
萧玦径直走到供奉着牌位的长案前,将手中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轻轻放在了香炉旁边。
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让香炉里的灰烬都为之震颤。
“今日召集各位叔公伯伯,不为祭祖,只为查账。”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冰珠砸在玉盘上,穿透了这满室的沉闷。
“我要查一笔款,编号CM7749。”萧玦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主位之后,那面雕刻着“福寿”二字的屏风上。
“款项在三年前划出,用途标注为‘婚仪筹备’,但据我所知,它真正的流向是京郊的一家机构——‘翡翠园深度疗愈中心’。”
话音未落,族老中已有人按捺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随即又死死捂住嘴。
满堂的死寂瞬间被撕裂,代之以嗡嗡的议论声和不安的眼神交换。
“放肆!”一声苍老而威严的怒喝自屏风后响起。
萧老夫人手持一根龙头拐杖,重重地顿在梨花木地板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她从阴影中走出,满是皱纹的脸上不见丝毫慈爱,只有被触犯了权威的冰冷。
“萧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终年在外面跑野路子的来管!这是宗祠,不是你的审讯室!”
萧玦缓缓抬眼,迎上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眼神平静得可怕。
“祖母,如果这笔款项,牵涉到苍龙特战队现行军规第十条——‘严禁任何军职人员及其直系亲属,利用职务影响力,非法干预、限制或剥夺公民的自由意志’呢?这,还是家事吗?”
三公里外,一座废弃的城市信号塔顶端。
凌寒戴着单边战术耳麦,盘膝而坐,双目轻闭。
在她强化后的感知世界里,萧家宗祠并非一个物理建筑,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微震动和情绪波动构成的能量场。
宗祠厚重的木门、雕花的窗棂,每一丝因声波引起的共振,都清晰地反馈到她的神识之中。
当萧老夫人厉声呵斥时,一股愤怒的能量陡然爆发。
但凌寒的注意力,却捕捉到了另一处微弱的异常。
“乔伊,”她对着麦克风低声开口,声音冷静得像在下达射击指令,“东侧,从门口数第三位,穿灰袍的老者,心跳频率在萧玦提到军规后,瞬间加快了百分之三十七。血压在升高,他在撒谎,或者说,他在极度恐惧。”
此刻,萧家宗祠的后堂。
乔伊正以一个新来的茶童身份,端着一壶新沏的龙井,小心翼翼地为族老们添水。
她的动作优雅而标准,低眉顺眼,毫无破绽。
在经过那名灰袍老者身侧时,她的指尖看似不经意地在香案底座的榫卯接缝处轻轻一抹,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微型拾音器便无声地嵌入了木纹的阴影里。
“音频流已接入。”指挥中心内,白影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她的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音频波形图正实时跳动着。
“正在进行语调压力分析和声纹比对……有意思。”
宗祠内,萧老夫人的情绪似乎被萧玦的质问平复了些许,她冷哼一声:“一派胡言!那笔资金是用于援助边远山区的贫困女童教育,‘翡翠园’只是我们合作的慈善信托机构之一!你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想以此来动摇家族根基?”
“警告!”白影的系统瞬间弹出红色警报,“检测到三处声纹伪造痕迹!‘援助贫困女童’、‘慈善信托机构’、‘动摇家族根基’这三句,其波形、音高和微表情肌电信号,与她前面说话的模式存在超过百分之十五的偏差!老大,有人提前录制了标准回应,她在背稿!”
几乎在白影话音落下的同时,萧玦仿佛收到了无形的指令。
他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了第一份文件。
那是一张巨大的、打印在特殊防水纸上的资金流转图,由“铜算盘”亲手绘制,错综复杂如蛛网。
萧玦将其展开,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
“这是编号CM7749款项的完整路径图。”他的手指点在图表的起始端,“它从家族的慈善账户拨出,经由七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空壳公司层层转手,最终,百分之九十二的资金,注入了这家名为‘静心居’的私人疗养院的账户。”
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一位始终沉默、面色发白的族老——玉夫人的丈夫。
“而‘静心居’的法人代表、首席主治医师,正是玉夫人远在海外的胞弟,对吗,七叔公?”
那位被称为七叔公的族老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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