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睁眼。
现实中的一切喧嚣,包括梦主那自以为是的蛊惑,都在这一刻被她主动屏蔽。
她所有的精神力,如百川归海,悉数汇聚于唇边那支冰冷的骨笛。
外界的猩红光芒与狰狞人脸,内心的剧痛与濒死记忆,此刻都成了淬炼她意志的熔炉。
她的神识不再是四散的网,而是凝成一根细不可察、却坚不可摧的丝线,顺着骨笛上那古老的音阶纹路,精准地刺入虚空。
眼前光明大作,又瞬间沉入一片虚假的温暖。
一座被灿烂阳光包裹的疗养院,凭空出现在她意识的最深处。
草坪翠绿得不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玫瑰混合的甜香。
身穿洁白制服的护士们微笑着穿行,每一个笑容的弧度都精确到毫米,持续时间分毫不差,恰好是令人感到最舒适的零点八秒。
病人们或在下棋,或在读报,神情安详而满足。
远处,几只蓝色的知更鸟在枝头鸣唱,那悦耳的旋律,却是一段被无限循环播放的录音。
这是一个完美的、没有痛苦的乌托邦。
完美到,不像人间。
凌寒的神识化作一道淡漠的虚影,行走在这片虚假的安宁之中。
她的感知能力在“凤凰之羽”的加持下,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轻易洞穿了这层华美的糖衣。
她“听”到,这里所有人的脚步都没有回音,每一次心跳都维持在绝对平稳的每分钟七十二次。
“这是假的。”她没有出声,但这三个字化作最冷酷的意念,在幻境中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突然,她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她抱着膝盖,像一截被遗忘的枯木,与周围的和谐氛围格格不入。
她似乎感受到了凌寒的注视,嘴唇微微翕动,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串破碎、不成调的音节。
那正是凤凰的古谣。
每一个音节都残缺不全,却透着一股宁死不屈的执拗。
那是忆娘,是她仅存的、如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锚点。
凌寒一步步靠近。
就在她即将触及对方的刹那,忆娘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她的嘴巴大张着,喉咙里发出嘶哑而急促的气音,像一台濒临报废的风箱。
同一时刻,梦窖之外,一直紧盯着微型摄像头的白影,看到身旁的耳语者脸色剧变,双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速度打出手语。
“忆娘在说……”白影的声音绷紧如弦,“她说……你要用痛,唤醒她!”
凌寒的意识体在梦境中毫不犹豫。
她抬起自己的手,在虚空中猛然一握,一把由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战术匕首瞬间成型。
没有丝毫迟疑,她将刀锋狠狠划过掌心!
现实中,躺在连接终端上的凌寒,左手掌心凭空裂开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金属连接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
剧痛,真实不虚。
就在这一瞬,凌寒将自己最珍视、也最痛苦的宝藏,彻底释放——
那是S级任务失败时,她濒死之际听到的最后声音。
夏暖临终前急促而微弱的喘息,白影被高压电流击中时撕心裂肺的惨叫,乔伊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用尽全力喊出的那句“队长……快走”……
这些浸满鲜血与绝望的声音,化作无数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入这座完美的虚假疗养院!
“咔嚓——!”
天空的太阳首先碎裂,紧接着,玻璃窗、草坪、微笑的护士……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镜子,寸寸龟裂,露出背后狰狞、蠕动的蓝色记忆导管。
“放肆!”
一声不辨男女的怒吼在整个意识空间炸响。梦主被彻底激怒了。
“千面降维阵,启动!”
话音未落,无数个“凌寒”从四面八方破碎的幻境中走了出来。
有的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是幸福的微笑;有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轻声哼唱着摇篮曲;有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乞求着谁的原谅……她们每一个都栩栩如生,代表着凌寒从未拥有、甚至不敢奢望的人生。
“看看吧,这才是你该有的人生。”她们用同一种温柔的语调齐声低语,“你不该流血,不该复仇,不该记住那些痛苦。”
“记住,是原罪。”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心神崩溃的围攻,凌寒的意识体只是发出一声冷笑。
她一把撕开自己虚幻的衣领,露出皮下那枚正在灼灼发光的“凤凰之羽”。
“你们卖的是梦,我卖的是命——”她抬起眼,目光如万载寒冰,“谁敢听?”
话音未落,她竟主动引爆了神识过载模式!
现实中,她的太阳穴青筋暴起,一缕鲜血顺着眼角滑落。
颅内剧痛如万千钢针攒刺,几乎要将她的灵魂焚为灰烬。
但这极致的痛苦,却换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的预判能力在刹那间再次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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