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市早苗的沉寂,像一层不断增厚的霉菌,无声地覆盖在我们两家的边界上。
起初,这寂静是甘美的。耳朵里再也没有那尖细虚伪的“关怀”,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她修剪那些怪盆栽时扭动的身影。连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至少,我家院子里的空气是这样。
陈杰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不再把“高阿姨说”挂在嘴边,看我的眼神里,那种被煽动起来的、愚蠢的愤怒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魂未定的迷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开始按时回家,虽然依旧沉默,但会在我做饭时,默默地在一旁洗菜。晚上,他房间的门甚至虚掩着一条缝,透出一点灯光和轻微的游戏音效,不再像以前那样紧闭如堡垒。
这简直是他进入叛逆期以来,我们父子关系最“和谐”的一段时光。我贪婪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宁静,甚至开始产生一种荒谬的乐观:也许,暴力真的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手段?你看,一顿老拳,不仅打服了妖邻,还打醒了儿子。
但我心底那根警惕的弦,从未真正放松。高市早苗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和她身上那暗绿色的、粘稠的“血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她的院子,成了寂静的发源地,也是诡异滋生的温床。
那些原本就奇形怪状的盆栽,在她闭门不出的这些天里,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和形态疯长。那株曾经像“人手”的植物,在换了新花盆后(不知她何时换的),长得更加庞大,五指状的叶片更加肥厚,颜色也由诡异的紫色转向了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紫,叶脉在阳光下会隐隐泛起暗红的光泽,像是在皮下流动的血液。
另一盆原本只是叶子带锯齿的植物,现在叶片边缘长出了细密、惨白的小尖刺,看着就让人皮肤发紧。还有一盆,开出了拳头大小的花,花瓣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形状像一个个小小的、扭曲的人脸,无风自动,仿佛在无声地哀嚎。
这些植物散发出的气味也变了。以前只是腻人的香,现在则混合了一种更深层的、像是腐肉和劣质香水混合的甜腥气。这气味极其顽固,尤其在夜晚,会丝丝缕缕地透过墙壁、门缝,钻进我的家里,缠绕在鼻端,驱之不散。
陈杰也注意到了。有一次他站在窗边,看着隔壁那愈发妖魔化的花园,小声嘀咕:“爸……那些花……长得有点吓人。”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轻松:“别管她,种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离远点就行。”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眉头微微皱着。
真正的恐怖,是从“声音”消失开始的。
首先是她家空调外机的声音,停了。然后是冰箱的嗡嗡声,也没了。最后,连最微弱的、仿佛电流通过的滋滋声,都彻底消失了。
她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绝对的“静默区”。
这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让人毛骨悚然。现代城市住宅,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除非……里面根本没有活物活动,或者,活动的不是需要用电的“活物”。
我开始做噩梦。梦里,高市早苗就站在我的床边,脸还是那张脸,但皮肤是树皮一样的质感,脸上开着那灰白色的、扭曲的人脸花,她咧开嘴,没有牙齿,只有一团蠕动的、暗绿色的苔藓。她没有说话,但那种无声的恶毒,比任何诅咒都更具穿透力。
我常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只有一片虚无般的死寂,厚重得让人窒息。
陈杰的精神状态也开始变得不太对劲。短暂的平静后,他变得有些萎靡,眼神时常放空,吃饭时筷子会莫名其妙掉在地上。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是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大,或者还在消化之前的事情,没有多想。
直到那个周末的下午。
陈杰在院子里给几盆我养的普通月季浇水,浇着浇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被隔壁院墙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猛地一沉。
隔壁院墙上,不知何时,爬满了一种新的藤蔓植物。那藤蔓是血红色的,叶片是心形,但颜色暗沉得像凝固的血液。最可怕的是,在藤蔓的顶端,开着几朵花。
那花……我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它的诡异。花瓣是半透明的,像某种生物的粘膜,能隐约看到里面交织的、暗红色的纤细脉络。花的形状,像极了被放大的人体器官——有的像一颗微微搏动的心脏,有的像一截蜷缩的肠子,还有的,像一只半开半合、没有瞳孔的眼睛。
它们在午后惨白的阳光下,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比之前更浓烈的甜腥气。
陈杰就站在那里,提着水壶,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几朵“器官花”,脸上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迷茫的、被吸引的痴迷。他的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上扬,像是在欣赏什么绝美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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