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9日, 农历九月初九, 宜:祭祀、冠笄、移徙、纳财、理发, 忌:嫁娶、开市、开池、作厕、破土。
云南的秋天,总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潮气,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渗进骨缝里。昭通这边陲小城下的村庄更是如此,山雾一起,整个世界就像被裹进了一块湿冷的裹尸布。二零二五年,农历九月初九,重阳。可这日子在我心里,早已没了登高赏菊的意味,它被那场血淋淋的意外,彻底染成了墨色。
村子西头,赵老爷子家的丧事办得简陋。吹打班子有气无力地呜咽着,唢呐声破锣似的,在湿重的空气里撕开一道口子,却又迅速被更大的寂静吞没。灵堂设在老屋正厅,白烛的火苗被门缝里钻进来的风撩拨得东倒西歪,映得遗像上赵老爷子那张干瘪的脸明明灭灭,嘴角那丝纹路,怎么看都像是挂着一抹讥诮。
我来得晚了些。心里头莫名有些发慌,从早上起床眼皮就跳个不停。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多是些穿着深色衣服的乡邻,三三两两聚着,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空气里弥漫着纸钱燃烧后的呛人烟味,混合着湿土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霉烂的气息。
目光在人群里逡巡,很快找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叶尘靠着那堵后来要了我们命的青砖围墙站着,手里夹着烟,却没抽,任由烟灰积了老长。他眉头拧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潇潇和林月则站在离灵堂门口稍近的地方,两人挨得很紧,潇潇不时抬手搓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冷。林月则微微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侧脸在黯淡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我走了过去,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叶尘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没什么焦点,又垂了下去。潇潇靠过来一步,低声说:“默哥,你来了。这地方……感觉怪怪的。”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办丧事嘛,都这样。”
是啊,都这样。可心底那份不安却愈发清晰,像是有细小的爪子在挠。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堵围墙。很高,起码三米多,用大小不一的青砖垒成,有些砖块边缘已经风化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芯子。墙头上长着几蓬枯黄的野草,在微风里瑟瑟发抖。墙根下,因为连日的阴雨,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泥土看起来松软而泥泞。
不知道为什么,那堵墙让我感觉特别不舒服。它沉默地立在那里,隔开了院子和外面的世界,像一道巨大的、冰冷的屏障。是因为它太高了?还是因为它那过于沉旧的色泽?说不上来。
吊唁的流程枯燥而压抑。我们几个随着人流,走进灵堂,对着赵老爷子的遗像鞠躬。香烛的味道更加浓烈,几乎让人窒息。遗像两旁的白幡无风自动,轻轻拂过我的手臂,带起一阵冰凉的触感。
从灵堂出来,我们谁也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又走到了那堵围墙下站着,仿佛这里成了我们临时划出的一块小小领地。离出殡还有些时候。
叶尘终于把那只快燃尽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这墙,”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看着不太牢靠。”
潇潇立刻附和:“我也觉得,你看墙根那里,是不是有点往外鼓?”
林月没吭声,只是往我这边靠了靠。
我抬头仔细看了看,经他们一说,那墙靠近我们这一段,靠近根部的位置,泥土似乎确实有些异样的隆起,几道新鲜的、细小的裂痕蛛网般蔓延开,只是刚才被阴影和杂草遮掩着,没太留意。
“没事吧,”我试图安抚,也安抚自己,“老墙都这样,多少年了。”
话虽如此,我心里却打了个突。想起进来时,似乎看到墙角堆着些杂物,还有几根用来支撑旁边棚子的木杠,斜斜地倚在墙上。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那重量,会不会……
就在这时,一阵更强的山风卷过院子,吹得灵堂前的布幔猎猎作响,也带来几颗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围墙上的一蓬枯草被风扯断,簌簌落下。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负重已久的木头即将断裂,又像是泥土被强行挤开的呻吟。
声音太轻微了,淹没在风声和远处的唢呐声里。
叶尘似乎也听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望向围墙根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不对劲。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墙……”叶尘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下一个瞬间,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不是局部塌陷,是我们头顶整段的围墙,毫无征兆地,朝着我们站立的方向,轰然倾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像是在瞬间凝固。视野被漫天扬起的青色砖块充斥,大的,小的,带着棱角,裹挟着湿冷的泥土和断草,劈头盖脸地砸落。巨大的撞击声、砖石摩擦滚动的轰鸣声,瞬间剥夺了听觉。
我甚至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躲避动作,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侧面狠狠撞击在我的肩膀上,剧痛传来的同时,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之外的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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