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停止了转动。
门外那湿漉漉的拖沓声,也消失了。死寂重新笼罩,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符纸的灼热感渐渐消退,留下掌心一片汗湿与冰凉。
它走了吗?
我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死死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它能隔绝一切恐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我才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床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它没有进来。是那张符起了作用?还是吴老汉的警告起了效?我不知道,也不敢深究。
天一亮,我立刻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几乎是逃离了那个家。前往青岩古镇的路上,我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点异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我不敢看路人的眼睛,总觉得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被划开般的笑意。
按照吴老汉给的地址,我在古镇一条偏僻的小巷深处,找到了那位苗傩师的家。那是一座老旧的木结构房子,门楣上悬挂着一些早已风干、形状奇特的草药和木雕符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和草药混合的气息。
开门的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人,穿着靛蓝色的土布衣服,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看了我一眼,没等开口,便叹了口气:“一身秽气,怨念缠身。进来吧。”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讲述了我的经历,从探洞、拍视频,到之后的种种诡异,以及吴老汉的话。
苗傩师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我讲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阴肠洞’……那地方,是大地的一处‘污窍’,本身就有汇聚阴秽之气的特性。古人将不洁之物弃于其中,是以秽镇秽,借地脉阴气慢慢消磨。年深日久,那些污秽、怨念、死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洞中滋生出一种‘东西’——我们称之为‘垢灵’。”
“垢灵?”
“非人非鬼,乃是由世间至污至秽之物凝聚,夹杂着无数弃物上的残念怨气,形成的一种邪秽之物。它依秽而生,靠吞噬污浊与怨念壮大。平日里,它处于一种混沌的沉睡状态,与洞内的垃圾、阴气达成一种危险的平衡。”
苗傩师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你的视频,引来的大规模清理,打破了这种平衡。清理行动,在它看来,不是在帮它打扫家园,而是在剥夺它的‘食物’和‘躯壳’,是在撕扯它的本体!它因此被彻底惊动、激怒。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你,身上带着洞里的气息和它愤怒的标记,它自然会循着这标记,找上你。”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那现在怎么办?清理行动还在继续……”
“已经晚了。”苗傩师摇摇头,“惊扰已成,怨念已生。简单的清理垃圾毫无意义,反而会加速它的狂暴。它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恢复原状,而是报复,是拉更多的人,陷入它那永恒的污秽与痛苦之中。那些清理垃圾的人,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感到不寒而栗。
“求大师救我!”我再次叩首。
苗傩师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此事极险。‘垢灵’已成气候,寻常符咒恐难根治。为今之计,唯有行‘驱傩净秽’古法,需深入洞中,在其核心之处,行仪祓除。”
他看着我,眼神凝重:“你身负其怨,是引路之标,亦是仪式关键。你,可敢再回那洞中?”
再回那个噩梦开始的地方?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拒绝。但想到那些可能遭遇不测的清理工人,想到日夜缠绕我的恐怖,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
“……我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定。
苗傩师点了点头,开始准备。他取出了古老的傩面——那面具狰狞可怖,色彩驳杂,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污浊与愤怒;又准备了特制的药草、符水、以及一把用鸡血藤缠绕的桃木剑。
几天后,我和苗傩师,在吴老汉复杂目光的送别下,再次来到了“阴肠洞”的入口。这一次,洞口拉起了警戒线,里面传来机器轰鸣和人员的呼喊声,清理工作显然正在进行中。
苗傩师示意我噤声,他戴上了那副狰狞的傩面,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古老而威严。他让我喝下那碗气味刺鼻的符水,又在我周身撒上药草灰。
我们绕过清理人员主要作业的区域,沿着我之前探索的路径,向洞穴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凝重粘稠。机器轰鸣声在洞穴曲折的结构中变得沉闷扭曲,仿佛野兽垂死的哀嚎。那熟悉的腐臭味更加浓烈,而且多了一种……新鲜的血腥气。
苗傩师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示意我往前看。
在前方一个相对开阔的堆积区,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几个穿着橙色环卫服的清理工人,姿势怪异地倒在地上,有的趴在垃圾堆上,有的仰面朝天。他们并没有死,身体还在微微抽搐,但眼神空洞,嘴角流着白沫,脸上带着极度惊恐或者说……痴迷的表情?他们手中还紧紧抓着铁锹、编织袋,但动作却像是在……拥抱那些垃圾,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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